“可是……他……”
“反正飛花你也不是很聰明。如果你實在擔心他的話,就算是回去看看也無妨——不過,根據經驗,越是傻氣,越有福氣,不用擔心什麼。反而倒是……太強的天賦,或者是智慧,會與自己為敵……”
她的聲音驀地就低了下來,透著說不出的悲傷。
本來聽到被稱作是“不聰明”,心裡很有些不悅,眉毛都挑了起來,但是在她無端端地放低了聲音,竭力在忍著什麼情緒的樣子,反而什麼都不忍心了的,飛花,將手放在她的脊背上,溫柔地拍著。
“啊啊,你這是作甚麼嘛?又想到沐魂叔了麼?沒關系的,雖然沐魂叔身子弱,精神也不大好,可是有你這麼個貼心的好孩子,還有碧羽宮那麼多人照顧他,他不還是蠻幸運的麼——你何必老是為他感傷呢?”她溫柔地安慰道:“比起沐魂叔,我倒覺得你應該多在默穹舅舅身上用點心——你看,他失去了愛妻,一個孩子被冥界奪走,剩下的唯一的一個孩子——你還整日不給他好臉色看,連和他說句話都是冷聲冷氣的。你難道就不覺得他實在是有點可憐麼?”
“他可憐,誰不可憐?人人都道他深情錯付,下場悽楚。可那還不是他自己初時瞎了眼,要是早知道會落得今日的下場,當時就不要娶妻就是——既娶了,口口聲聲說愛她,可連她一點錯處都容忍不了,親手將她殺了,還一夜白頭,露出一副矯情相,是要給誰看?”
太過強烈的記憶,過了多久都無法被抹消。
她無法忘記,她偷偷地看到的,站在籠子前,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住父親的母親。
她好像說了什麼話——雖然一個字也沒有聽清,但是她能夠感受到母親的無悔。
就那樣跑走的她,在之後聽到的,全是他被她辜負了。
就算前因後果她都聽過了,可還是半點實感都沒有。即使到了現在,那些所謂的原因,在她看來也不過是逃避的藉口罷了。
何況——他與對她最好的心木叔叔的關系,是那樣的糟糕。
就算沐魂叔叔是當時外公給母親陪嫁的僕侍又怎樣,他早就已經在隨母親來到天界的第一天,就被解除了奴僕的身份。無論是她的父親,還是她的母親,都沒有了對他的支配權。既然沒有上下的關系,父親對待沐魂叔的那副囂張的模樣,就足以讓她遠離這個仙族間口口相傳的“翩翩君子”。
如果是別人勸慰她不要忘記了父親,恐怕她會好好教訓那家夥一頓。但是,對於飛花,她還是有著完全不同於對旁人的容忍度的——且不論她們是一道長大的,更重要的是,飛花的爽朗,心直口快讓她感到踏實。
所以,無論是她說了觸心尖的話也好,抑或是——今天非要拉著她來飛仙道看熱鬧這種事情,就算是有些惱火或者完全不感興趣,她也願意給她這面子。
雖然莫名其妙被佔了便宜,不過這樣一個從妖族修成的仙,和她的地位相差極大,估計除了今天之後,只要她再不主動去找他,只怕他永遠都沒機會再見到她了,就當作是他將來永遠無法出頭的,一點點的告慰吧。
她正這樣思慮著,忽然覺得自己被什麼擋住了。
抬頭時,發現自己與剛才那個傻狐貍精撞了個滿懷。
大概是吸取了什麼經驗教訓,他將雙手舉過兩肩,做出投降的樣子來。
“那個……雖然這麼問可能有點失禮……”他小聲問道:“其實仙女妹子,您的身法很差是不是?所以我從飛仙道裡飛出的時候,你才沒躲開……現在……才撞到了我……”
“我們走了這麼遠,你一下就追上來。看來,你的身法倒是蠻好的。”
她後退了兩步,綠紗遮面,看不到她的表情,不過單聽聲音,她大概是沒有任何表情的。
“我的身法當然好啊。小時候我能在半個時辰抓到一百五十隻雪兔子。嘛,不過為了修仙,抓到了以後我就把它們全都放了……”
飛花氣不打一處來,把她往身後一護:“嘿,別以為你身法好,又會裝傻充愣就能隨便欺負人佔便宜……”
“之前那次怪我,我想想,應該給你們賠個不是。但是,這次是她自己撲上來的——我這麼大個個頭她看不見?她是蒙著臉又不是蒙著眼……哦原來如此——”他忽然恍然道:“我就說為什麼一看她的眼睛就覺得有點奇怪了,原來她是個瞎子麼——原來瞎子的眼睛是這樣的,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你說誰是瞎子啊。你才是瞎子,你們全家都是瞎子。”飛花鼓著臉朝澪楓吼道。
“喂。”澪楓立起眼,不滿地道:“我聽說仙子都是有教養的,為什麼第一次見面你就罵我父母和我妹妹?”
“你這個家夥哎——不是你先罵我們小若是瞎子的麼?”飛花挽起了袖子:“真是的,他是怎麼回事啊?”
“飛花,我給你現在的行為貫一個詞。”她輕聲道:“對狐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