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散搜查。”上忍向他的隊員命令,之後又叮囑,“互相照應,不要輕舉妄動。”
他們一齊答應,然後立即從佐助的身邊散開了,很快地消失在密林間。周圍又靜下來,只有不遠處的山澗叮咚作響,暮色將至,他走過的土地上只留下他獨自的一排足跡。
後來有人去而複返,沿著那足跡一直追去,因而在那腳印邊又添上了一排腳印。這追逐者金色的頭發在矇昧的林間如湧動的流光,奔跑的步伐踢開了兜頭籠罩過來的倦怠黃昏,他跑著,跑著,汗水滴落在泥上,呼吸急促,臉龐騰起了熱度。
他跑了很遠很遠,直到視野的彼端出現河流的粼粼波光,森林快要到了盡頭,他追的那個人立在河邊,那背影料峭,從丘陵上吹來的晚風撩起他的鬥篷,鬢發拂動,沙沙輕響,落在鳴人耳朵裡卻要變成擂鼓,就像只要再晚一步,再遲一秒鐘,他就要順流而逝,或者乘風而走,一生一世都不再回來。
漩渦鳴人向前方伸出手臂,“sasuke——”
宇智波佐助回過頭來,他臉上仍然扣著描畫著詭異紋路的貓面具,從底下傳出的聲音因此稍顯沉悶,“怎麼?”
鳴人兩步跳到他面前,喘了口氣,大叫,“你以為同樣的把戲可以騙我兩次嗎佐助!我只是看你不想承認所以才給你點面子不揭穿啊!竟然直接就這麼走人也太過分了吧我說!”
佐助抬手把面具移開一半,露出半張臉,注視著鳴人。
鳴人愣了愣。
這個在朗闊的地方就顯得綺麗的秋日黃昏裡,佐助坦誠了他一半的面目,而另一半仍在隱藏。那端麗眉眼,已綻放在目前,也依然是個最幽深的秘密。一隻黑瞳剪織著明暗,把鳴人的倒影也收攏在其間,如蘊含著異彩的河流,緩緩地沖刷過胸臆,這使得他不用說話,就跟講盡了千言萬語一樣。
鳴人覺得幹渴,他的咽喉生出澀痛,不明就裡。
“佐助……”他輕聲說。
然後又說一聲,“佐助。”
又說一聲,“佐助。”
佐助頓了頓,應道,“我在。”
鳴人忽然住口。
他陷入語塞辭窮之境,僵持片刻,憋出一頭汗來。好歹也是成功救回風影,奔波在諸國境內守護人柱力而名噪一時的少年英雄,此間手足無措,恰似又回到了那急紅了臉的吊車尾時光。
一隻鷹從天俯沖而下,自河面掠走了一尾魚。
這幫助了鳴人,他呼的長出一口氣,直接扭轉了話題,“佐助你吃飯了沒有?”
相當生硬,但也管不了那許多了。
佐助把面具移回去遮住臉,“沒有。”
“那我們一起去吃……餵我已經認出你了你為什麼還是要罩著面具?很奇怪啊!”
“這裡離木葉很近。”
鳴人眨了眨眼睛,懂得了他的意思。佐助如今立場晦澀難明,被許多眼睛盯著,鳴人貿然與他親近,被那些處心積慮的人看到,或許會有麻煩。
但這樣簡單的問題如何難得倒要當火影的漩渦鳴人,他豎起了大拇指,“那我們就到離木葉遠一點的地方去好了。”
他拉著佐助,換了個方向,指著叮叮咚咚的河流的上游。那遠方微光閃爍,炊煙飄搖。
“沿著這條河往上走很遠,可以到一個城市。”鳴人張開雙臂比劃,興奮地念叨,“很大的城市。那裡最近晚上都有燈會,有家很好吃的烤肉店,還有還有,有個鋪子賣很好吃的番茄蛋糕哦!”
他感到佐助溫涼的手指擦過他的臂彎,把他揮舞個不停的手臂按了下來。他聽到佐助的聲音,蕭淡卻微有溫度,“帶路吧。”
在日落漸次收斂餘暉的過程裡,少年們冒犯規章,瞞過師長,也逃離了那個深淵般的故鄉。他們逆河流而上,掠過收割了稻穀的梯田,泅遊過接連亮起了遠燈的海洋。他們在星輝開始淌下荒原的時候進入到目的地的城鎮,市集和歡聲都正在鼎盛,這是夏秋之際最後的狂歡,迎面瓢潑而來,一下子就把單純的少年們裹挾進去了。
人潮沖擊著他們,滿目熾烈燈火,流光溢彩,鳴人怕和佐助走散,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佐助轉眼看他,他牽著他,毫無顧忌,笑容明朗。
“這邊走。”
於是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取下面具,就這樣跟著金發少年在慶典裡穿行,太熱鬧,他磨練得落針可聞的耳朵也無法捕捉到什麼很明晰的聲音,只知道人們都在笑。
佐助想,哪裡有這麼多快樂的事情呢。
握著他手腕的那掌心在升溫,幾乎都有點發燙,一層汗水糊在兩人的肌膚之間。可能也不大舒服,但鳴人就是緊抓著不放。
就連他買烤魷魚的時候,用下巴夾著青蛙小錢包,另一隻手伸到裡面摸出錢來付賬,都不肯放手。
佐助想,為什麼要抓得這麼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