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現從那指縫裡見到的眼睛,是一隻呈現出奇異的紫色的輪回紋路的目。盡管他對家族的寫輪眼做過相當多的功課,卻全然不知道這樣的眼。
當然他已無暇顧及這些,指縫中露出的那一點微渺的目光,像某種巨大的天啟,化為惡鬼枯骨,扼住了他的咽喉。
靈魂在暗詭的地獄裡沉浮。
無邊的漆黑和冰冷的絕望,不能呼吸也不能動彈。但都是凝固的,靜默無聲。其實也不會想起什麼慘痛的回憶,但只想流淚。
少年一滴淚滑過快睜裂的眼角,混上一點血色。
男人並攏手指,眼就被遮住了。他放下手,眼睛回複成寒夜般的黑。
“果然還是傷到了。”他說。
佐助知道他用手指擋住了大部分的視線,才使得那目沒有在對視時直接以瞳力撕裂自己。他咳嗽了一聲,嗆出一口血來。
“我要得到那樣的眼睛。”他一把擦掉血,厲聲道。
男人收起大團扇,將它負在身後,當先行去。佐助靜默地跟隨他。他們換了個方向,再次經過另一位少年躺著的地方。天宇的最後一抹陽光此前才剛從這位金發少年的眉間消逝,宇智波斑稍停腳步,注視了一眼他的腹部。
“他的名字?”
“漩渦鳴人。”
“漩渦一族。水戶的後人?”宇智波斑暗忖,“要現在抽走九尾麼。”
身後的少年突然開口,“你想對他做什麼?”
那聲音裡提起了鋒利的戰意。
“算了。”斑想。他走了過去。雨聲瀟瀟,兩名宇智波穿過對峙的偉岸雕像,佐助並不知道他身前的人就是雕像本身,或者難以想象百年前傳頌之人會以這樣年輕的面貌立在現世。他們徑直離去,距木葉越來越遠,終去千山萬水。
宇智波斑訓練人的方式簡單粗暴。寥寥的可考的史證和紛繁的不可考的傳說中,都講他是從不停歇的戰火裡成長起來。區別在於前者稱他為戰鬥一生的男人,後者稱他為戰場玫瑰。這些旁述都暫時按下不表,當他帶走佐助並開始履行承諾教他修行時,他只是遵循幼時自己的軌跡,將佐助扔到戰場上去罷了。
男人在世界上游蕩,很難說哪裡是他的目的地。最初他們在火之國的邊境繞行,走過徵戰不休的雨忍村、草忍村和瀧忍村。他總是帶佐助去到那些敵人最多,戰火最烈的地方,讓他闖入強敵環伺、不死不休的戰局裡。
佐助在刀光和忍術之間用盡全力活下來。
他知道斑不會管他是否能夠存活。斑有時候會在戰場之側旁觀,有時候他忽然降臨在戰場之中,他愛近身肉搏,也愛持扇操火,拳拳到肉汗飛如雨大破千人,再用一個豪火滅卻或者龍炎放歌打掃戰場。更多時候他只是一個人消失了,來去皆不可捉摸。
佐助不會容許自己死去,死亡此時也像一種軟弱。他用劍,劍為草薙,從某具屍身上收繳而來。他體驗了太多種痛苦,被刺穿的,被割裂的,肢體的一部分被斬斷,或者髒器被擊打得支離破碎,皮肉都剜掉了,骨頭化為齏粉,拖著殘軀在包圍裡爬行和掙紮,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他從不哭泣,也不求饒,只是要贏而已。
血太多了,眼前都是猩紅一片。整日整日的,一日又一日的,別的什麼都沒有。他遍體鱗傷,眼睛瞎過了,咽喉也嘶啞了,劍直接釘在掌心的肉裡,這樣才能不從手裡滑下去。他終究是沒有死掉,突破戰場,殺盡敵人,追上斑。
追上宇智波斑。
在慘痛的暗無天日的日子裡,這簡直是一種信念般的符號。只要他追上宇智波斑,走過屍橫遍野的陡崖或血流成河的溝渠,透過猩紅而盲目的視線,抓到斑的背影,佐助就知道他又迎來了一場小勝利。
斑會用奇特的方法治療他,一種白色的液體,注入到身體內部。每次他從昏迷裡醒過來的時候,大多數傷處都會恢複如初,疤痕都不留,就彷彿那苦鬥只是噩夢。
他們幾乎從不交談。
這使得佐助與斑在世間旅行了很久之後,他們還是一點都不熟悉。
大蛇丸和他的音忍眾來侵擾過,但沒有什麼用處。一開始佐助的實力的確不足以對付大蛇丸和他精心訓練的死士們,所以斑為此出手過一兩次。
那是絕對碾壓的力量。他甚至都不會用到他的眼睛,一瞬交錯之間他就可以解決全部敵人。他對佐助抱怨過這些雜碎讓他煩躁,正撂話說再來一次他就直接去炸掉蛇窩,大蛇丸就自己來了。
他看到宇智波斑,一怔,陰惻惻地笑起來。
“啊啦,沒想到還可以在此世見到您。”他說,“這孩子和我是有約定的呢。”
宇智波斑手臂抱在胸前,居高臨下,瞥了他一眼,“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