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衍點了點頭,喊了聲:“爸。”
蘇桓推開落地窗,走了出去。
晨間的風透著股春的清新,遠處的高樓間盤旋著一群訓練有素的白鴿,湛藍的天一望無際,雲層很高。
蘇衍輕輕拉上落地窗,看著背脊挺立的蘇桓,一時沒有開口。
歲月沒在蘇桓身上留下什麼痕跡,他看上去十分年輕,絲毫不像已經當了爺爺的人,在資本市場上馳騁的久了,他總給人一副捉摸不透的感覺,深邃而又悠遠。
他想不到蘇桓會和他談什麼。
“總覺得你還是個孩子。”蘇桓回頭,看了眼蘇衍,從煙盒中抽了支煙出來,煙卷從指尖繞過,一頭對著蘇衍。
蘇衍垂著眸,看了眼蘇桓指尖的煙。
“陪爸爸抽根煙?”蘇桓說。
蘇衍接過。
“啪”的一聲,複古的打火機被擦過,藍色的火舌迅速舔上了煙卷。很快,淡青色的煙霧消散在空氣中,尼古丁的味道同清風拂過,隨後消散。
“媽知道你又抽煙了嗎?”
“噓。”蘇桓彈了彈煙灰,說:“你媽知道我還能站在這裡?”偏過頭,看著低頭抽煙的蘇衍,蘇桓無聲地笑了笑。
雖說蘇衍是他親兒子,但他總覺得蘇衍清冷理智過了頭,太過冷漠淡然。坐到那個位置上,壓力其實大到沒辦法想象,他怕蘇衍心裡出問題,出了問題連個發洩的方式都沒有。他壓力大了會犯煙癮,而蘇衍就像個機器一樣,時時刻刻遵循著制度規則,按規矩辦事。
後來他娶了蘇安,也算了卻了他一樁心事,蘇安心細,有蘇安照顧他,他也放心。但後來……他還是那幅樣子。
再後來,蘇安突然離開,在資本場上在遇見蘇衍,他覺得沒了蘇安的蘇衍就像一頭困獸,鋒芒畢露,不知收斂。那段時間,蘇衍收拾了不少人,也立了不少敵。
“以前我總覺得你還是個孩子,沒長大。”蘇桓又接道:“一眨眼,酥寶都三歲了。”
蘇衍抽著煙,輕眯了下眼睛。
“當父親是什麼感覺?”
父子倆皆是不怎麼善於表達情感的人,沉默抽煙時的氣氛竟然有些溫馨。
蘇衍抿著煙,反問:“爸呢,當時是什麼心情?”
“嗯?很爽,很有成就感。”蘇桓看了看蘇衍,繼續說:“但你媽當時忙著世界巡演,你是個意外。知道懷孕的那天,你媽坐立難安,一會喝一口水一會喝一口水,我以為她不要你,結果到了晚上她把她所有的高跟鞋都扔了,赤著腳彈了個曲子後開開心心去吃飯了。”
“再後來,你出生,慢慢長大……”蘇桓慢慢地說著,男聲很有味道。
所謂的成長,包括生理和心理,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成熟的心智是決策的前提,面對利益的紛擾,想到妻兒子女,才能堅守心中天平的平衡。
蘇衍垂著眼看著指尖明明滅滅的火光,抽了最後一口後掐滅了煙,開口道:“以前總覺得時間過的很快。”
一個季度接一個季度的工作,開會報告世界各地的飛,四季輪回間永不停歇。
“現在呢?”
“希望時間過的再慢一點兒。”
再慢一點兒,再慢一點兒,讓他可以好好的陪著蘇安,走她走過的路,去挨個嘗試她喜歡的事物,做完她所有想做的事,守著她照顧她,等小寶寶出生,然後他陪著蘇安看她慢慢長大。
結婚並不是為了生兒育女傳宗接代,結婚也不是一方遷就另一方沒有底線沒有原則的照顧另一方。
既然選擇了相守,便是互相照顧互相扶持。
歲月太長,流年太過寂靜,世間所有的風景終會有看透的一天,縱然遊歷過名山大川,他也只眷念江南那座低矮的青山。
此間山水亦有相逢,所有的相遇,從相知到相守都是認真的。
她化九州繞指柔,陪他觀遍山河,生死利益皆罷,只求她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