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聽了這話有些心酸,心裡有個什麼念頭,總是抓不住。
吃完飯,陳潔叫了文勝國過去刷碗,顯然是想要跟他說什麼事情,著急、又要避開孩子們,不然不會等不到明天。
文卿把文佑趕了去看電視,文佑歡唿著把小霸王插起來打遊戲去了,她坐在餐桌旁邊給爸媽泡茶順便偷聽,洗碗聲和遊戲聲讓她聽不真切,隱約聽到“廠長”“下崗”“經濟危機”的字眼。
她突然想到,是了,1997年港城回歸發生了一件席捲亞洲的財經大事,前幾年本來還有一批成功靠內銷轉出口而上市的國企,現在也突然過起了寒冬,明年國企調控政策下來之後可就更難熬了。
機械廠這種轉型都剛開始的企業,應該是覺得自己難過了、加快了裁員的步伐。
萬幸家裡早做準備,科苑那邊完工之後再對外招租可絕對不是他們當時租下來的那個價格了,等一段時間再讓爸爸轉租幾節櫃臺出去說不定還能再賺一筆。
文卿心裡打著算盤,等明天媽媽上班之後再跟爸爸聊聊。
可惜她計劃得再好也沒用,睡覺之前陳潔定下她明天一早跟著她去一個工友家裡給孩子教拼音。
“那孩子太笨了,這才剛開學一個星期,就被找了四次家長,連個拼音都學不會,這不是小鄭聽說你考進實驗了嗎,特地讓你有空的時候過去給她孩子補補課。”陳潔說道。
文卿掙紮道:“明天我不是還要帶著文佑去文化宮上課嗎?”
陳潔瞥她一眼:“早上早點過去不就行了?教個一年級的小孩子能用你多長時間?”
文卿點點頭,乖乖應下。
第二天一早果然把她從床上挖起來,特意囑咐她穿的漂亮點,文卿有氣無力的答應著,估計媽媽只有三分心思是讓她去教那孩子,有七分心思是去炫耀的吧?
不過自從陳潔一直不給廠裡交錢,廠裡開始找她談話讓她下崗之後,她確實在同事之間過的不如意從找她做喜被的人數銳減上就能看出,往年的九月份,陳潔休息的時候基本都在別人家裡做被子賺錢補貼家用呢。
文卿體貼母親,願意給她掙這個面子,聽話的換了一身鮮亮的長裙,穿上白色帶點矮跟的涼鞋,又把披肩發挽了個活潑的發髻,打扮之後顯得更加活潑乖巧。
上一世她就是在這個年紀近視的,體驗了十幾年戴眼鏡的不便,這一世尤為愛護眼睛,這會兒把劉海略略分開便露出了那雙清亮的眸子,笑眯眯的看著媽媽,等著一起出門。
本來陳潔還在一直嘮叨,看到女兒這麼懂事,這會兒也沒了話,上下看了文卿一圈滿意的點點頭,帶著她就走了,叮囑道:“一會別吭聲,聽媽說!”
不出文卿所料,確實是炫耀多於教學,有些話她聽著都耳熱了,什麼“考了年級第二”,自豪的說她“長的漂亮,聲音好聽,軍訓的時候當了主持人”,羞得文卿臉都快埋進書裡了怎麼能把家裡人開玩笑的話拿出來說呢?!
難熬的上午過得奇慢無比,等陳潔終於炫耀夠了才帶著閨女回家,一路上揚眉吐氣:“這群女的真都氣死人了,還說你們是連直升的廠裡學校都考不上被勸退的!哼,看不起我?讓你們看看我兒子我閨女有多優秀!等我辭了職,賺了大錢,再看你們這群窮鬼,看看誰嘲笑誰!”
文卿安慰自己,至少母親已經願意離開機械廠了,無論她是怎麼想的,肯早早的邁出這一步就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