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桌前坐下,桌面上幹幹淨淨,除了幾本書和日用品外沒別的雜物。她抬頭,鏡子裡映出女人的模樣。
下頜削尖,面板蒼白,鼻尖上有一粒小小的藍痣。她將頭發剪得很短,身上的穿著又隨意,若不細看會以為是個十七八歲的小男生。
難為他還能認出她來。
初衍摸了摸短發。
靜了半晌,她拉開手邊最大那個抽屜,裡面亂七八糟藏著各種各樣的藥。有些空了,有些還沒拆封,都被她放在這裡。
她熟稔地找到最近在吃的一罐,倒出兩粒。喝水的時候不知怎麼嗆到了,咳了好久才順過氣來。一抬頭,鏡子裡的女人也正狼狽地看著她,毫無情緒的一張臉,眼底掛著濃烈的譏諷。
初衍就這麼呆坐了會兒,起身走進浴室。
翌日清早初衍下樓,江致他們估摸是喝多了,直接在客廳睡著了。她走過的時候正好江致醒了,頂著一頭比雞窩還亂的發求她給倒杯水喝。
初衍走進廚房,“喝成這樣,就趁著蔣眠不在可勁作吧。”
“這有什麼……他在我也這樣。”江致嘟囔著跟進去。
初衍習慣了他死鴨子嘴硬的模樣,眼皮懶懶一掀,冷笑了聲回敬。
江致靠著流理臺喝水,問她:“你今天不是休息?這麼早起。”
初衍正往吐司上抹果醬,聞言“恩”一聲,“院長昨天給我打電話了,讓我過去看看。最近忙,的確好久沒去了。”
“欸,那我跟你一塊吧?”
初衍瞥他一眼,咬著吐司片往外走,一邊涼聲道:“你可算了吧,這模樣想丟人給誰看?車我開走了啊。”
任憑江致在後面氣得跳腳,初衍權當聽不見。
時間確然還早,初衍沿著導航一路開過去都沒見到什麼車。孤兒院在海城另一端,是前幾年蔣眠資助的公益專案之一,也在他們的基金會計劃裡。
導航自動規劃的路線途徑城東,初衍在一個紅綠燈口停下,右側就是檀苑大門。
四年前,這兒還不是檀苑。
海城近年變化很大。上面嚴打,老城東的店沒了至少一半,勉強留下來的不是透過層層審核身家清白的就是背後關系太深實在動不了的,其餘渾水摸魚沒什麼背景又想撈錢的早一窩端了。
才幾年,城東這兒洗了又洗,世道早不同了。如今,即便是霍樂之流,也不敢再輕易犯事。
初衍拇指輕敲方向盤,看著門口石頭上大大的檀苑倆字出神。
這塊地前兩年被政府單獨規劃出來建住宅區,官商聯手打造了一片“富人區”出來,再加上海城最近大力主張旅遊方面的開發,檀苑房價可想而知……總之不是她這種小司機能買得起的。
檀苑開盤的時候江致還興沖沖地跑去看了,結果無精打采地回來,說以後就在自個這小別墅養老算了。
蔣眠笑著,問他看中哪一套了,爺給你買個高興。
江致眨巴眨巴眼睛,做作地抱住他,“別,人家捨不得你破産。”
背後傳來喇叭催促的聲音,初衍收回目光,啟動車子。
到孤兒院時,院長正站在門口等她。
院長今年六十了,一身長裙,面容溫和慈祥,長發在腦後盤成髻。她拉著初衍走進去,“他們都起了,剛吃完早飯。”
“上回說週週過敏,現在怎麼樣了?”初衍問。
週週是孤兒院裡一個六歲的小男孩,跟初衍很投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