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聞她開口唱道:“予為水,新月映瀲灩。
重蓮翩,紅紗覆迷眼。
竹林澗,花漫目無邊。
菡萏淡,凰鳴過塵煙。
醇酒香,品芬芳,曉月瀲灩相思弦……” 女子嗓音柔美,淺唱低吟間,是最動聽的吳儂軟語,叫人忍不住凝神沉溺。
蔣佳月只覺得這樣暖和的天氣,身上卻起了一身細細密密的疙瘩。
目之所及處,粉荷漸枯,長林風起,夏日的繁華鼎盛已漸次遠去,無端叫人心生蕭瑟,暗道這真真兒是叫人醉了花容。
不自覺看向蘇凝筠,只見她眸子不時落在陸長風身上,其中情意之綿綿,心意之切切,比之詞曲有過之而無不及。
蔣佳月心中暗嘆一聲,頗有些替蘇凝筠不值。
只怕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否則又怎會叫一個閨秀抱了琵琶取悅他人? “若不是託了哥哥的福氣,弟弟怕是在江陵再也找不到這麼一把好嗓子了。”
顧滕端了酒杯,半闔著眼聽了會子,對陸長風敬酒道。
陸長風受了,一飲而盡。
“咱們什麼時候回京城去?” “剛來就膩了?不是總吵吵要來江陵的。”
陸長風放下青玉梅花的酒盅,瞥了蔣佳月一眼。
她便低頭垂腦地上前,自鬥彩細口的酒壺中倒酒。
“膩倒是沒膩,只覺得沒什麼勁,成天悶在一處,你又忙,倒不如咱們兄弟在京裡快活了。”
顧滕本要說自個兒一個人沒什麼去處找樂子,忽而瞅見蔣佳月過來,便改了說辭。
他看她走起路來略有些瘸拐,便問道,“膝蓋還疼不疼?” “啊?” 蔣佳月一愣,抬眼正對上他一雙鳳眼,許是吃了酒,泛著些霧氣,語氣是十足的關切。
“回顧公子的話,不疼。”
“我和你說,你們主子。”
他就扭過去看了一眼陸長風,笑著道,“其實最是好說話的,你不用怕。”
說著對陸長風舉杯,“我能有今日,多虧了哥哥提攜,弟弟先幹為敬!” 蔣佳月不知他為何說起這個,便沒出聲,尋機又站了回去。
“既然不如京裡頭快活,你早點回去便是,也省的吵了我頭疼。”
陸長風肅著臉,話雖不好聽,卻還是吃了一口酒。
顧滕便嘻嘻笑起來,牙齒白的晃人眼,“那不行!多少人在京城伸長了脖子等著看好戲,我怎麼能和他們一個德行!” “我看你現在的德行也沒比旁人好多人,成日裡沒個正行的,也怪不得叫人家踩了。
這次回去,趕緊的,趁早把那個丹翠攆了,早晚是個禍害,記住了?” “記住了。”
似是說到顧滕什麼痛處,他笑就淡下去,怏怏地應了一聲。
說話間,蘇凝筠一曲已畢,她站起身來,沖二人盈盈一拜,“陸表哥,顧公子,讓你們見笑了。”
顧滕又高興起來,一拍手,“好!”剛摸了荷包,忽而想起這是陸長風的表妹,便放下手,口中贊道,“別說江陵府了,怕是整個京城也找不出比表妹唱的更好的小娘子來!” 蘇凝筠面色一僵,略有些不自在起來。
幸而陸長風出聲道:“表妹果然多才多藝。”
“陸表哥謬贊了。”
“對了,我聽說湯家遞了帖子來,表妹為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