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若香因手巧心細,初進府也是分在了針線房裡,二人性情相投,便親密起來,後頭若香去德馨院送針線活撞上三老爺陸華琛,又出了府嫁人,才漸漸斷了往來。
這次若香擔憂女兒,便囑咐她去針線房認個門。
蔣佳月手裡抱著用布包好的繡花鞋墊,順著李訓家的指的路往針線房去。
到了裡頭,只見一溜幾間屋子裡坐了好些個丫鬟媳婦子在做女工,有裁布量尺的,也有繡花勾邊的,她站在門邊,帶著十分的笑意,問了最外邊一人。
“這位媽媽,請問林嬸子是哪位啊?” 那人用針在頭發上劃撥了兩下,許是盯著布面久了有些眼花,抬頭眯著眼看她,“哪個林嬸子?” “我娘說,林嬸一手雙面繡活是最好的,孃家原是姓張,媽媽知道不曾?”蔣佳月想著若香的話問道。
“哦——”那人打量她幾下,停了手頭的事,“你是?” “我姓蔣,我娘讓我給林嬸送點東西。”
“林管事,有人找你。”
她又低下頭開始勾邊,沖著裡頭喊了一聲。
屋子裡七八個人都一齊望向蔣佳月。
蔣佳月倒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安地側了側身子,對人道聲謝,站在那裡等。
娘親並未提及這個林嬸做了管事娘子的事情,怕是也不大知曉,如此一來,鞋墊子倒顯得太小家子氣了。
不過她轉念一想,不過是正常的交往罷了,她與娘親既是曾經的手帕交,也沒必要太隆重,一點子小東西卻更顯得親近。
正想呢,有人從屋裡出來,日頭照著,在地上映出一個婦人模樣的身影。
蔣佳月抬起頭,便聽她問道:“小姑娘,你找……” 後頭的聲音戛然而止了。
“林嬸子嗎?實在不好意思,沒打聲招呼就叨擾您了,我叫蔣佳月,我娘是若香,她叫我到了府裡一定要來看看您的。”
蔣佳月望著她面上閃過的震驚,眼裡那和初丹一模一樣的光亮,不動聲色地說道。
約莫過了三個呼吸的時間,對方才好似反應過來。
“哦哦,若香……”張氏喃喃了兩句。
蔣佳月…… 她忽然想起來,原是那個若香,嫁到江和縣蔣家的王若香啊! “你說你叫?” “蔣佳月。”
“噢,月丫頭……”張氏點點頭,目光在她臉上轉了幾張,已然收了震驚之色,柔和地望著她,“你娘她……怎麼突然叫你來看我來了?哎喲你瞧我,見著你是打心眼裡歡喜,都忘了,快,進來坐下慢慢說。”
說罷牽了蔣佳月的手往旁邊的屋子裡走,“那邊人多東西多,亂七八糟的。”
蔣佳月便隨著她走,進去了,發現裡頭幹淨齊整的很,雖不寬敞,擺設卻俱都是有些講究的,六七分新,顯出一股子收斂的富貴來。
她眼尖瞅見張氏衣擺處沾了布片,心知怕是方才正在隔壁忙活,就十分歉意道: “李嬸不用費心,我娘就是讓我來給您送點小東西,您去忙您的吧!” “嗨!”張氏讓她坐了一張磨的十分光滑的雕花圓凳,“不在乎這一會兒,你既都來了,我心裡喜歡,哪能不管的?快坐下說說,怎麼來的啊?我記得你娘是嫁去江和縣的……” 她微微皺著額頭,保養得當的面板只有幾條不大顯眼的細紋,露出回憶的神色來。
蔣佳月笑的靦腆,“正是呢!李嬸記性真好。
是這麼一回事,因我爹病了,家裡實在難過,我就求了李婆婆幫忙安排來府裡當差,今兒是頭一天過來,我便想著我娘千叮嚀萬囑咐地,她說好些年不曾與您見面,著實有些想您,就叫我一定要過來拜見拜見的。”
說著將一直捏在手裡的布包伸出來,“我娘知道嬸子手藝好,怕您嫌棄呢!” “你娘能記著我就很好了,還帶什麼東西!” 張氏也不推辭,接過來掂在手裡就知是什麼東西,目光微閃,繼而便神色如常道:“你方才說你爹病了,可請大夫瞧了?這麼大的事你娘竟也不和我露個口風,李嬸雖不中用,也能出點子力的,可見是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