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知道是那家人逼著陸家娶他家的女兒呢? 難道不會是陸家得了別人的恩情,又怕世人說嘴,便假仁假義地定了親事再退? 落在別人眼裡,定親便成了逼迫,退親又是大快人心。
是不是那些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的人也在外頭議論,“蔣家仗著姑娘好看,勾引了張秀才的兒子,還是張秀才讀過書,沒被蔣家說動,堅決要兌現許多年前定下的娃娃親,真是大仁大義”! 又或者拍著巴掌,痛快道:“活該蔣家姑娘嫁不出去,被人退了親事!” 蔣佳月心裡積蓄了一股不清不楚地情緒,明知陸老夫人是極仁慈的,對她仁至義盡,陸長風也三番兩次地幫過自家,心裡卻如何也消不去這絲懷疑。
她面色有些沉鬱下去,李訓家的一心說起新聞直噴唾沫星子,沒有察覺,而是接著道:“四爺往年都是等天涼下去才來的,今年卻是正熱的時候,聽說只帶了兩個隨從,連換洗衣服都沒多帶,心疼地老夫人叫針線房連夜做了兩身。”
蔣佳月便道:“既然他退親退地有理,又躲到江陵作甚?” 語氣很有些不以為然。
“哎呀,妹妹,你還小,哪裡懂這些?”李訓家的兩眼發亮,微黑稍胖的兩頰發紅,“休妻有七出,哪一條裡面寫了‘醜出’?咱們四爺英俊風流,娶了個醜媳婦豈不是叫天底下人笑話?自己心裡也不快活。”
夜裡對著那樣一張臉,還能有什麼興致? 她把這句話嚥了回去。
“說一千道一萬,其實並不在於人家有沒有挾恩求報,而是無鹽之過。”
蔣佳月冷哼一聲。
“什麼之過?”李訓家的不解。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也不知道被退了親事的那個姑娘現在如何了?” 李訓家地不以為然道:“她呀,一哭二鬧三上吊唄!還能有什麼新鮮花樣兒,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就她那個模樣,便是去金鑾殿上頭哭,皇帝老子也得誇咱們四爺退的好!” 蔣佳月聽罷,忽然覺得意興闌珊,顯得自己可笑起來。
有什麼可辯的呢? 她默默斂了情緒,在心底將這樁事深深記下了,面上什麼也沒帶出來,問道:“那為何說陸……四公子最難伺候?” “哎!”李訓家的一口氣將茶水喝幹,頗有些自憐自艾道,“咱們四爺是國公爺的老來子,又是嫡支,三爺身子不好,以後國公府是要四爺來該有多少人擠破了頭想盡了天法子往四爺跟前湊?” “哦。”
蔣佳月應付了一聲。
她年紀小,李訓家的只當她沒開竅,也不在意,自顧自道:“不光外頭那些妖三佻四地,光咱們府裡,十個裡九個都想去景萃院伺候,不說旁的,只要四爺多望一眼,那也是個福分,也有個盼頭不是?” “嗯。”
蔣佳月淡漠地點點頭,心道這些亂七八糟地和他陸長風難伺候有什麼關系。
只聽李訓家的又道:“可是咱們四爺打小什麼模樣地沒見過?那眼光高著呢!一般人兒那是連根頭發絲兒也別想見著,就算那模樣俊俏地,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去的。”
所以……這就是“難伺候”的意思?很難去伺候他?蔣佳月不置可否。
“且咱們四爺從小嬌生慣養,從老夫人到夫人,都捧在心尖尖上的,什麼苦頭也沒吃過,到哪兒都是眾人捧著,脾氣自然也大,一個不順意,打了罵了事小,還常攆出去發賣呢!” 李訓家的說完,又想喝水,看看空了的碗底,“妹妹,你這水還沒動吧?” “沒喝是沒喝……”蔣佳月看一眼自己的碗,正要起身去給她倒,李訓家的卻已經拿過去“咕咚咕咚”喝了。
蔣佳月盯著她上下滾動的喉嚨和缺了一小塊的碗底,苦笑一聲。
若是這件事,誰還能比她更清楚陸長風的難伺候? 頭一遭見他,就發賣了個丫鬟,轉身又好心給了自家老參。
再後來,一時滿臉不耐,一時熱心請醫,一時又冷嘲熱諷地,與其說是難伺候,倒不如說是喜怒無形,性情善變吧? 或者就如李訓家的所言,是霸道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