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能不擔心呢?”若香便道,“娘不是氣你自作主張,娘是怪自己。
是我和你爹沒用,才讓你們姐弟倆受這些苦處。”
蔣佳月頭搖的撥浪鼓一般,“娘,女兒很高興自己的爹孃是你和爹爹,而不是其他人,心裡也從來沒埋怨過你們。
女兒從小就受你和爹爹的寵愛,不管我做什麼,你從沒打過罵過女兒,飯菜挑了好的給我和南秋,衣裳也先緊著我們做,更是細心教導我們為人處世的道理,旁人的女兒,哪有這麼好這麼溫柔的爹孃?” “旁人家也不會將女兒賣去做丫鬟……”若香萬分自責道。
“這是女兒自己的意願,女兒想要用自己的方法報答您和爹爹,想要看著南秋快快樂樂大大方方地長大,想要咱們一家人過上以往充實親熱的日子,這是我最大的心願。
您也常告訴我們,梅花香自苦寒來,我想要得到這些,就理應要付出,不是嗎?否則豈不成了那些妄想不勞而獲之人?” 蔣佳月歪了歪頭,皺著鼻翼,露出個嬌憨的笑來。
“爹爹說過,餡餅是不會好端端就砸在頭上的,就算砸了,也得頭破血流,如此還不如靠著自己的雙手去爭取,這樣才安心呢!現在女兒就覺得很安心。”
若香聽地笑起來,“你爹盡胡說了誑你的。”
“這倒是,爹慣愛逗我和南秋的,真是討厭。”
蔣佳月想了會兒,“不過這句話倒是正理,可見爹是有大智慧的,否則怎麼能娶了您?” “沒大沒小!” “實話實說嘛!那你說,爹是不是很有眼光?要不是娶了您,能有我和南秋這麼懂事出息的孩子?”蔣佳月笑地眉眼彎彎地。
“越說越沒個正形了,小姑娘家家的,害不害臊?”若香瞪她一眼,繼而又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我最擔心地就是你這個性子,心直口快地,偏脾氣又倔,認定了的事,幾頭牛也拉不回來,非要撞地受了傷還不罷休。”
“書上說,這叫君子坦蕩蕩。”
“娘和你說正經地呢!月兒。”
若香不許她再胡說,憐愛地看著她,“你千萬記住,到了陸家,這性子一定要改了,否則還不知如何得罪了人,切記凡事不要太較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記著呢!謹言慎行,本本分分,老老實實,謹小慎微,非禮勿視……” “嘖!你這孩子!” “我的意思是說,女兒一定會照顧好自己,把心直口快的毛病改了,絕不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嘴上最好裝個把門的,別人問一句我才答一句,平日裡更是做好自己本分,平平安安地,等爹病好了,我就收拾東西回家。”
“我就怕你回頭忘地一幹二淨,豈不是要吃虧?”若香仍不放心。
“那也好辦,我去讓南秋給我寫張紙,將您的教導都記下來,貼在床頭上,每日起床睡前都看兩眼,就記得了。”
蔣佳月說罷,忽覺這個主意不錯,不待若香瞪她,連忙跑了去找蔣南秋。
“對了娘,您別過來,好好兒看著火!” 若香只得苦笑著看她跑進了屋子,一個人在旁邊盯著藥。
煎藥的瓦罐這一年也不知滲了多少藥汁進去,通體漆黑,坐在小火上冒著熱氣,一股股既苦又帶著藥香的味道飄出來,不大會兒整個灶房裡便都充盈了這個味兒。
若香深吸了兩口氣,覺得這藥簡直苦到了心底,卻又帶著一絲絲香甜,直燙地她心裡發熱。
“娘!您看!” 她心頭繞了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茫茫然不知自己到底該不該叫女兒給說服了。
蔣佳月卻已經回轉了來,手上拿著一張紙,在她眼前晃悠。
這紙蔣南秋還未曾用過,泛著暗淡的黃色,手感也不大光滑,有些粗糙。
“娘,南秋的字又寫的好了,你瞧,落筆有力,筆鋒微藏,又大氣又端正。”
蔣佳月晃悠了兩下,捧在手裡細細地看,轉身拍了拍跟過來的蔣南秋,笑著誇他,“還是我弟弟厲害,字寫的好,課業也是拔尖的,來日可不得騎大馬戴大花地遊街?” “姐……”蔣南秋有些害羞,眼裡光芒閃動,卻是極堅定的。
若香看了個囫圇,卻見她果真將自己囑咐的話都寫了上去。
“謹言慎行,說話要委婉,性子要柔軟,不可與人較真……”等等,末了還在底下畫了一幅小畫,顯見是出自蔣佳月之手。
雖只勾了寥寥幾筆,倒也神韻俱全,畫上一家四口都咧著嘴,兩個孩子站在中間,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一人手中提了一盞蓮花燈,一手還拿了糖人,笑的一臉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