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嗓子眼裡的哽澀,輕手輕腳地走到蔣南秋的書架前。
書架是蔣南秋進學那一年,蔣大郎進山尋了大半天的功夫找到的好木材,又請了村裡好幾個壯勞力幫著抬下山,送到木匠家中做成的,廢了好幾錢銀子呢。
“這木頭結實,又防蟲,夠我兒子讀到狀元啦!” 蔣大郎抹著臉上的汗,大笑著對村裡人說。
想到不久又能聽到他那樣爽朗輕快的聲音,若香覺得體內有什麼即將噴湧出來一般。
她連忙背過身去,對著窗外。
窗外種了一棵梨樹,如今已長的極高了。
蔣佳月出生那一年,蔣大郎非要砍,說這樹意頭不好,砍了重栽兩棵杏樹桃樹,她硬攔著沒讓。
“不興這些個,倘若照你這麼說,從此以後家家都不吃梨了?” 蔣大郎聽了,便摸著頭嘿嘿傻笑。
到底是留了下來,如今姐弟倆年年秋天都要摘梨吃的。
等你醒了,我倒要問問你,這樹意頭好不好?再讓你聽聽你兒子女兒說說,這梨甜不甜。
如今咱們家不是好好兒地,再也不分開了。
若香淚流滿面地想。
“娘?” 她一時沒壓住哽咽,蔣佳月聞聲醒了過來,走到窗邊喚她。
“風大,迷了眼。”
“娘這叫喜極而泣。”
蔣佳月上前推開根本沒開啟的窗戶,回頭笑嘻嘻地說道。
“是是是,喜極而泣行了吧?就顯你能。”
若香擦了淚,走回書架前,從寥寥無幾的書裡頭抽出一個木盒。
她將木盒開啟,裡面是些薄紙,都是他們姐弟倆寫的字,還有幾張小像,是他們一家四口的。
筆墨紙張矜貴,便是蔣南秋也很少用的,多是沾了水在桌上寫寫,以此練字溫書。
那些字畫還是家裡光景好的時候,蔣大郎寵孩子,說不寫出來有什麼用?蔣佳月也便夾在當中寫寫畫畫,也就那麼幾回罷了,事後若香便都收了起來。
若香一張張看了下去,最底下躺著兩張蓋了紅印的房契、地契。
她將兩張紙都抽了出來。
“娘。”
蔣佳月轉過身來正瞧見,便道,“江先生不會著急這一時半會兒的,再說……” 她以為若香是著急送地契給江家。
再說為這事特意去江陵也太破費了,她想說“不如我去陸府的時候順手帶上”,卻又打住了話頭。
“雖然不著急,總要送的,拿出來備著,誰要是進城,也好幫著帶過去。”
若香就道。
他們村子雖然屬於江和縣北邊,離江陵卻更近,誰要是去置辦個東西,大多是去府城。
“再說,陸家的參錢也要給的。”
她捏了捏房契。
“娘,我……”蔣佳月聽了,就吞吞吐吐地道,“我在陸四公子面前,許了去陸家做、做丫鬟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