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香便正色道:“此番若不是陸家四公子施藥,又幫著請了江大夫,便是馬車也是陸家莊子上的,否則咱家哪裡能有這麼大的福分,這是多大的恩情,等得了空閑合該去問問你李婆婆,能不能去給給四公子磕個頭道謝。
滴水之恩還當湧泉相報,何況如此大恩,咱們可不能做那忘本之人,要時時刻刻記在心中。
雖然咱們身份低微,現時沒報恩的時機,可磕個頭總是應當應分的。”
蔣南秋小腦袋便點的撥浪鼓一般,“兒子記住了。”
外頭的蔣佳月卻是沉吟不語。
等把爹爹送回家,再給弟弟做了臘肉飯,她也該和娘親坦白,去陸府做丫鬟了。
瞧那四爺的模樣雖然像是不大會記得這等小事的,做人卻不能言而無信,拿了好處又去反悔。
若沒有他,爹爹只怕是救不回來的。
蔣佳月望著熱熱鬧鬧往江陵城中趕的人流,時辰尚早,天色發著矇矇亮的白光,小攤小販便已爭先恐後做起了生計。
天下熙熙,天下攘攘,利來利往罷了。
她卻不知陸長風是為何。
蔣佳月想起陸長風清冷冷的樣子,想起他讓遠水領自己去開庫房時的不在意,又想起他說話時,滿臉的不耐。
他說:償清了為止。
這兩日蔣佳月細細思量過幾回,陸家其實哪裡缺她這樣的丫鬟? 年紀大了不說,又不是家生子,還是個活契…… 此前她是奔著十兩銀子和每個月一兩月例去的。
但現在去就是還債,是再也不能提月例的事了。
也不知那百年老參值多少銀兩? “娘,你說那老參值多少錢?”心裡頭想著,蔣佳月嘴上不覺便問了出來。
等反應過來便吃了一驚,她可不想就這麼在大街上和家人說起這事兒,怎麼也得到了家,等娘親心中的歡喜淡下去再說。
好在若香沒多想,只是嘆了一口氣。
“哎——少說也得七八十兩吧!” 人情債人情還,人家雖然不需要,但磕個頭記在心上都好辦,可人參是實打實的,卻必得拿銀子出來才能還上。
她倒是沒想賴,只是盤算盤算,家裡還有什麼些東西好當出去。
那一套酸棗枝兒的傢俱是要賣出去給江家的,好歹值個五六兩的,只是還不夠藥費,只能慢慢儉省著給了。
還有什麼可拿出來給陸家的呢? 唯有房契了。
若香皺著細長的柳葉眉,暗暗道:雖然房子不值八十兩,但五十兩總有的,那參自家也沒全使了,好好說一說,應當夠的吧? 只是把房契抵了,一大家子又住哪兒呢…… 蔣佳月也皺著眉。
八十兩,算自家用了五十兩的參吧,聽李婆婆說活契值十兩,剩下四十兩就是四十個月,家中肯定是拿不出錢來提前償清了,那麼她便要在陸府做三年零四個月的丫鬟。
就算在陸家,也有很多丫頭子做繡活賺補貼,蔣佳月自認手藝不差,也能和別人一樣接活計貼補家用。
用她三年,換爹爹好起來,很值得。
想到此,心裡頭便甜滋滋地。
蔣佳月面上重新帶了笑,把頭探進車廂,“娘,你別嘆氣啊!咱們一家又能高高興興兒地坐在一起說話,這比多少銀子都好,什麼也換不來的,有什麼可愁的!” “娘這是高興,你懂什麼!”若香便收了神色,朝她笑道,卻忽然覺得放在腿上的手被人握住了。
那大掌溫熱,手上有粗糙的老繭,帶著令人心安的可靠。
若香眼淚一瞬就滾了下去,低頭一看,只見蔣大郎張著嘴,無聲地說道: “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