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街道就是本地的城隍廟,我看那裡煙霧繚繞,一地的城隍管一地的百姓,我讓寄松停下,下得車去,我帶著春桃走進城隍廟,裡面好些百姓都認識我,見我一來讓開了路,紛紛招呼道:“太太!”
我看著上面端坐的城隍爺和城隍奶奶的金身,讓春桃給我拿來三支香,我虔誠地跪下,給他們磕頭道:“城隍爺,城隍奶奶!信女常門張氏,再此祈求兩位能為我海陵奔走,能讓海陵多護佑一些……”說著我突然心內悽然,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只在那裡磕頭。
我雖信鬼神,但是從不認為鬼神就是人生的主宰,他們給你定了命數,難道還能時時刻刻地看著?終究靠著自己還是能改變很多事情,所以即便是我穿越的,我也一直告訴自己人定勝天。今天我屈服了,我想求神佛保佑,我希望他們也能像我們夫婦一樣盡責。
“太太這是怎麼了?”有人在問。
春桃嘆息了一聲,將剛才我遇到老者,收了個孩子的事情說了出來。聽到的人紛紛在我身邊或者身後跪下道:“求城隍爺,城隍奶奶保佑!”
“奶奶,您懷著身子呢!快些起來吧!想來城隍爺和城隍奶奶定然能聽見您的祈求。”我在春桃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卻覺得眼前暗黑,腳裡發軟,意識開始模糊。
等我再睜眼,我看見許多人圍著我,春桃叫我:“奶奶,您怎麼樣了?”
我定了定神道:“好些了,我們回去吧!”我回頭看了一眼兩座金身,再度轉過頭往門外走去。
傍晚常遠回到家中,聽說我暈倒,他急的團團轉,他安慰我道:“燕娘,寬心些,咱們已經盡力了!我來跟你說史書,人吃人不是現在才有。歷朝歷代,在庸政和天災之下,這種事情層出不窮。你讀了那麼多書,你當明白,興亡交替之際的百姓是最苦的。”
“阿遠,我不是不知道。以前看過一首詩,叫做菜人哀的,竟然和今日那老人家所言如出一轍。”我將那首詩念出來:“夫婦年饑同餓死,不如妾向菜人市。得錢三千資夫歸,一臠可以行一裡。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餛飩人爭嘗。兩肱先斷掛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湯。不令命絕要鮮肉,片片看人饑人腹。男肉腥臊不可餐,女膚脂凝少汗粟。三日肉盡餘一魂,求夫何處斜陽昏。天生婦作菜人好,能使夫婦得終老。生葬腸中飽幾人,卻幸烏鳶啄不早。”
唸完我淚如雨下,常遠不知如何勸我,只是將我攬在了懷裡,我對常遠說道:“一定要成事,不為了別的,我們要解放思想,開拓思維,發展機械,發展科學,不能再讓這樣的慘劇發生。”常遠粗糙的手摸著我臉道:“好!”再無旁語。
忽然聽見悶雷陣陣,院外風聲大作,一下子天就天昏地暗,春桃在外面大喊:“奶奶,奶奶!下雨了!”
我跟著常遠一起出去,看到豆大的雨點打在地面上,發出了噼裡啪啦的響聲,春桃說:“奶奶,您看!您求城隍爺,城隍奶奶,他們答應了您的祈求了,下雨了!”
我不知道是天本來就要下雨,還是真的是求了城隍爺和城隍奶奶才顯靈,這如注的暴雨確實喜人,聽著房間後頭的荷塘裡,蛙鳴陣陣。常遠牽著我的手道:“這下可以寬心了吧?”我點點頭。
常遠拉著我說:“快去吃飯!吃完飯,咱們一起聽暴雨打荷葉的聲音,沒有什麼聲音比這個更為動聽了。”
我跟他去吃晚飯,他給盛了一碗飯,從那一大碗的蛋羹裡給我舀了一小碗說:“吃點進去!為了咱們家姑娘,你得多吃!”我點點頭,將蛋羹混在飯裡,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別光顧吃這個,還有這帶魚很新鮮,吃一塊!”他夾了片帶魚給我、
寄松進來說:“奶奶,那孩子我讓後院的幾個家丁先養幾天,等他身體養好了,再安排去處?”
“他那祖父聽起來也是個識字的,等養些日子,養好了,給蘊兒做個伴,以後安排進學。”我吩咐道。
寄松正待出去,我叫了他回來道:“你去將那老丈尋了回來,也一併養著吧?讓他們祖孫倆也有個盼頭。”看見了這場雨,我突然心寬了些,其實一路上看見孩子的叫聲,我幾次想要停下去將那老人家一併接了去,卻一直沒有敢讓自己改變心意,我一定要守住底線,有些事情沒有辦法,這不是增加一個人的事情,而是接下去有很多牽連的事情。收下這個孩子已經是不得已了,但是今天的大雨,如果
“是!”我看他要走進雨裡,想著這麼大的雨,明天去尋也不著急,叫住他道:“要不明天去吧?今天雨怪大的。”
“奶奶,那孩子與老人初分開定然不安穩,既然要收養他了,能早點就早點吧?”寄松對我說道。我點點頭,他說的很是有理,讓他快去。
更鼓敲到二更天,雨還沒有停,到這裡我放心了,整個人放鬆下來,覺得很是疲累,合上了眼睡下,一覺到了天明,晨曦微露,我便起身,到院子後面的荷塘看去,這個通了外面河道的荷塘,水位高了起來,看來昨晚這雨下的酣暢淋漓。
“不知道寄松可找到那老丈了?”我想起來問道。
常遠跟我說道:“找到了,去的很及時,那老丈正用不知道哪裡尋來的一根稻草繩子要掛樹上,打算尋死,被寄松給救下。”
“謝天謝地,幸虧寄松一定要過去!”我拍了拍胸脯,否則這等慘事出來,我不知道會懊悔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