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裡到外堂不過幾步路,常兄坐我對面,王叔速度極快,面條已經在他面前,我將兩盤現炒的澆頭放到他面前,將那小碗放在我的一端道:“吃吧!”
我從小碗裡將給自己留的那點子澆頭撥拉進自己的面裡,讓王叔給我添上一勺滾燙的面湯,我方才已經吃過幾口,所以也就不像他那般大筷撈面條,一口下肚問他:“你這次走哪裡的生意,去了快大半年了吧?還弄得這般黑?”他的長相放到我前世裡是那種標準的型男,到了這一世,這裡的審美是擲果潘郎,看殺衛玠那種的風格,他也就算不得突出了。不過我的口味貌似挺穩定的,所以對於他外貌就格外注意了些,
看他黑瘦了些,想來這次生意不好做。他未曾告訴是做什麼行當,不過是我初開店的那一年,遇見了這個條街的街霸,硬是要來搗亂。原本我想告訴那個街頭大哥:“姐不耍潑很多年,不代表姐就不潑。”,
誰想到我剛想擺出一個春燕的姿勢,他就這麼冒了出來,撩起了袖子露出上面一條糾結的疤痕,我還沒看清楚那疤痕如何糾結,他已經將那個打算收保護費的打趴在地,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從此這個收保護費的,只管保護不來收費,我便在這條街上安生的開啟了店,唯一憾事就是沒有好好展現我的本性。
“去塞北了!是挺艱難的!”他說了句,又補充道:“那裡的飯菜極其難吃,夢裡這碗麵夜夜勾了我的魂。”
“瞎說!勾你魂的定然是哪個相好的!一碗麵就能勾你魂,瞧你這出息!既然艱難,也該想想是不是別做這個行當了,找個安穩的活,以後娶妻生子。”見過了他雨夜痛哭,實話實說他在我心中倒是有點子那麼特別,只是這個特別還沒到火候,缺了很多點啥。
“你呢?我記得前年你買下了永裕坊那裡一個大院子,我臨走的時候你開始重新修整了說是今年是大比之年,租給上京趕考的學子。這次回來又聽得永裕坊的房子價格飛漲,比你買下的時候已經翻了個倍。如今也應該銀錢很寬裕了,怎麼還是當街買著面啊?就沒想過安安穩穩過日子?”他反問我。
我呵呵笑道:“賣面不挺好地,守著這個小店,看著人來人往,歲月靜好!再說了沒有我賣面條,你上哪兒吃去?”
“呦呵,難得!還學會用文縐縐的話了!你那舉人弟弟呢?”他吃完了面條將碗往前一推,問我。
“殿試放榜,看榜去了!”
“喝!都殿試了?這般厲害?”
到底是我幹弟弟,他讀書好,有我好大的一份功勞,我與有榮焉地說道:“可不是?會試十二名呢!”
“有出息!少年進士啊!前途無量!你這姐姐可以靠福了!”
“那是!那是!”我嘿嘿一笑,有些事情心裡清楚就行,不足為他人道也,主要是裡面太複雜,一句兩句我也說不清,也不是他這種古代快遞小哥能理解的。
“恭喜!恭喜!”他對我恭喜完,又轉身對著我那幹娘道:“林嬸子,恭喜啊!”
我那幹娘是個嚴謹的人,她說道:“還沒訊息過來,也不知道中了沒有,承您吉言!”她說完低頭笑了笑,我看她櫃臺下的一雙三寸金蓮晃蕩了兩下,就知道她的心情是極好的。
吃完了面,他自然要走,我也沒那麼多閑工夫陪他瞎聊!見他站起身,我便說:“我忙去了!下次有空再來!”
“看來我該留下,跟你討個喜錢!”他這麼說的時候,我聽見鑼鼓聲,我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那裡一隊人馬從遠處正過來,抬著牌匾。我只見過報喜的人拿面鑼,過來說:“恭喜xx老爺高中xx名!”居然還有匾額!?
我的天哪!將手握成拳頭塞進嘴裡,做小嶽嶽驚訝狀道:“不會是殿試前三吧?這也太厲害了吧?”
“想來應該,是的!”他確認我的想法。
與此同時,那我那小腳幹娘用不可思議的速度從裡面跑了出來,跟我站在一起,臉色通紅,激動萬分說:“我兒高中了?”說著還流下了眼淚!
越走越近,我這眼神相當不錯,看到那牌匾上寫著:“忠貞不二”,我轉頭幹娘說:“回去吧!不是咱家的!這是表彰寡婦的!”又不知道哪個傻婆娘,用自己的青春和淚水換來這麼個木牌牌。我呵呵!
“林夫人大喜啊!”我剛說完,就聽見這麼一個聲音,這街坊四鄰就我們家有姓林的,難道這個牌匾是給我幹孃的?不是說這個東西禮部不容易批嗎?起碼要守寡到五十才能給嗎?
再說了這個勞什子的東西,咱一沒想要,二也沒人給咱外鄉人申請,怎麼回事?我驚訝地滿腦袋霧水!腦門上掛滿了問號。
“林柳氏,恭喜林夫人!夫人之高潔上達天聽,著禮部頒貞潔匾額於夫人,以彰表夫人賢德貞潔!”領頭的一個穿著圓領袍,戴著烏紗帽的官員說道。
我又吃了一驚,那是給我那幹孃的?等我轉過去,發現牌匾還不是一塊,這個時代發匾額還考慮人家正門口放一塊,內堂還要一塊不成,硬要成雙成對?
被我幹娘拉著糊裡糊塗地跪下,我聽得那個官爺在那裡大聲地念著我幹娘忠貞堅忍,表現出了我朝女子的優秀品德的套路話。裡面有個重點是她的事跡上大天聽,她有什麼事跡了?不就是一個柔弱的小腳女人。端一天碗就已經累得讓她兒子心疼不已,這些年除了在櫃臺上收個賬壓根就沒幹過什麼事兒。
悄悄抬眼看眼前另外一塊牌匾大字書的是:“義烈雙全!”兩塊牌匾果然一脈相承。然在我看來這塊匾額更加名不副實,她哪裡烈了?不管有理沒理,哭了就算事情解決也算的話,那就烈吧。
好不容易那官員說完,我雖然來這裡二十年了,但是生長在市井,一個便宜老爹也早早過世,所以也沒有好好地拜過誰,跪這麼些時間著實有些為難,站起來的時候揉了揉膝蓋。
“林張氏!林大奶奶!”那官員再次出聲,八卦之心抵過了膝蓋的痠疼,我頭轉了一百八十度,又想考慮著是不是該轉個身,畢竟咱不是夜梟三百六十度是轉不過來的,通通將周圍看了一遍,他這是叫誰呢?林大奶奶是誰啊?我還在腦子裡思索。
“燕兒!燕兒!”這是幹孃的聲音,我看向她,她對我說:“大人喚你呢!”
我轉過去看向那位大人,只見他老人家將第二塊匾額讓人抬到我身前道:“恭喜林大奶奶!陛下……”
“義烈無雙”!?這是我的貞潔牌匾,我是寡婦!?此刻腦子沒有轉過彎的我,冒出一句:“法克!”如果還要補充的話,是:“瓦特法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