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子暮,你有多少年沒有躺在鳳鸞宮了,你還記得嗎?不,你不會記得的,好像她出現以後,你記得的只有她。那時候你冒著天下之大不為把她帶進宮的時候也是這樣,也許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應該想到有這麼一天。
安皇後坐了下來,看著外面飄著小雪的天氣:“本來進宮的人不是她。她毀了容,安國公的意思是讓她嫁一個平平凡凡的男人過一輩子,那個男人就是曲子。他是藥谷的傳人,也是當年安國公年少時候和他師傅定下的婚約。”
“可我不同意,她永遠都是那副讓人討厭的樣子。我不要她嫁人之後平平安安的,我要讓她一輩子都活在我的陰影下。所以母親揹著安國公偷偷把她的畫像送進了皇宮,而我出面求前朝的皇帝把她留在了後宮。。。。。”
“如果你只是來和朕講這些,你可以回去了。朕不想聽這些,你也不用多費唇舌,浪費彼此的時間。安慧茹,你這樣只會讓朕更加看不起你!”
安皇後卻似乎更本沒有聽到這句話,反而繼續道:“可我在當時,真的覺得我贏了。你看,她就是我手中的玩偶,我想讓她怎麼樣,就可以怎麼樣,一直到那晚你進宮。現在想來也許老天爺從來也沒有讓人好過過。”
“我確實一開始並不知道那樣的事情,等我後來知道時,我就想殺了她。可你卻救下了她,真好笑是不是,那時候我就想,她怎麼就沒有死呢?她怎麼還有臉活下來呢?她沒死,她的姨娘當然就沒有資格活下來,是她害死她的姨娘的。”
“可她還是活下來了,命真大啊,她竟然活下來了。連前朝的皇帝都可以為了她死守著,很有趣,是不是?我這一生,生來便尊貴,可我這一生走到今日,歡喜的時候反而少。”
“你總覺得我不知道,可我其實知道的,你去見過她兩次對不對?那時候,我總是抓心撓肺地睡不著。後來我又去見了前朝皇帝,他答應我,會親自貶她出宮。我在宮門外準備了一些乞丐,打算給我這個妹妹一份見面禮。”
齊子暮睜開眼:“原來真是你,這麼多年,你終於承認了。所以後來在京都乃至全國的種種流言也是你做的,對不對?我曾經懷疑你,可我曾經從沒有想過真的是你。”
安皇後轉過頭,坦然地承認:“對,是我做的。那天你救了她,我就在你們後面看著。我看到你把那些乞丐都打走了,我看到你解下披風把她裹住,也看著你抱著她飛馬而去。”
“我只是沒有想到你回去找安國公。我也沒有想到,就是到了那一步,他還是願意再救她!哼,我與安國公從來沒有什麼父女的溫情,現在想來也是命運使然。倘若當年這世上沒有安慧珍這個女人,也許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我沒有想到,她並沒有承認那個孩子是你的,就在我自己都覺得你可能不會再回來的時候。”安皇後把手伸向窗外,爬山虎在寒冬中只有枯藤了,她慢慢摸著這些枯藤,手中粗糙的感覺好像自己曾經的心情一樣。
“那個時候我真覺得好啊,我又有機會可以在這場事情獲得最大的利益。你知道她是怎麼沒有那個孩子的嗎?是前朝皇帝把她的孩子活活打下來的。齊子暮,你知道嗎?”
“她哭得可真是傷心啊!那晚她掙紮了一個晚上,生生産下一個成了型的死胎,那是一個男孩。我甚至去偷偷看過一眼,眉眼之間很是和你想象。齊子暮,你可知道當時我的心情有多開心嗎?”
齊子暮轉身看著那個在視窗的女人:“那時候她早就一無所有了,有丈夫相當於沒有丈夫,姨娘死了,父親也不再搭理她。她想生下那個孩子不是因為想要取代你的地位,她只是想自己的餘生可以有一個陪伴的人。”
“安慧茹,你這一生剝奪了她太多的東西,乃至後來她連想都不敢再想了。我曾經說過,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背叛你,這是真的。可你有沒有想過,是你自己親手把我推走的。”
“也許吧,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了。”安皇後這個時候反而沒有了之前的怨氣,眉眼之間甚至多了幾分依稀年輕時候的影子,“你終究沒有再回頭。我們之間也不是一次兩次對不起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了。”
“可是齊子暮,一直到今天我都想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做下的每一個決定,我們三個人,就是死,也要一直糾纏下去。百年以後到了地府,只希望你還可以護著她。要不然就是我做了鬼,也要讓她不安生。”
安慧茹轉身走出了宮殿,看著外面站著的劉福:“進去吧,想來你的主子現在的心情可不怎麼好。好歹讓你叫了這麼多年的皇後娘娘,倒是終於有機會提醒你了,劉公公。”
劉福還是那副樣子:“奴才恭送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後面的太監宮女也紛紛附和下跪,安嬤嬤上前扶住了皇後。安皇後微微一笑,搭著安嬤嬤的手離開了。
“皇上,您還好嗎?要不要給您叫個太醫?”劉福輕腳進了內殿,試試火盆中的炭火,吩咐人再多加幾個。
“沒事,她走了?”永和帝拿起禦筆批起了周章,“盯著她,看看她背後還有誰。這麼多年了,終於等到她出手的時候了,太子那邊的人讓他們都警惕點。若是太子出了什麼事情,那些人就都不用回來見朕了。”
劉福拿著一個上好的白狐披風披在皇上身上:“陛下就放心吧,太子殿下那邊不會有事情的。陛下先照顧好自己才是真的,什麼都比不過陛下的身子啊。”
永和帝皺眉看看自己的披風,拿下它:“不是還有一件鼠毛的嗎?給朕拿來吧,那算是她給我做的最好的東西了。劉福,剛才安慧茹說,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她。你說,她還會在陰間等著我嗎?”
劉福擦擦眼淚,拼命的點頭:“會的,娘娘一定會等著陛下的。這是娘娘答應過陛下的事情,娘娘不會忘記的。娘娘答應過陛下的事情,都做到了不是嗎?”
永和帝摸摸已經很硬的鼠毛披風,扯出幾絲笑意。安慧珍,我從來都沒有贏過你,因為到現在我還只能祈禱你可以在陰間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