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抬頭發現燕樂晟也在,原本擔憂的神色,竟顯出了一絲氣惱,「你答應了?一年後退位?!」
林陌染瞬間站了起來,「什麼退位?!燕樂晟,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燕樂晟卻只是苦笑坐在榻上,一手閑閑撥弄著杯中的茶梗。
辰靳恨得一巴掌奪過去——本想就此砸了。一愣想起是四合院休憩好後,自己送給林陌染當賀禮的,又抖了抖,放在一邊,恨鐵不成鋼道:「你就退吧!退了拉倒!剩下的就是我和燕肅祁的事!我和他爭個頭破血流的時候,你最好別出現在我面前!」
說罷,甩開門簾就走。
林陌染聽了這一席狠話,真叫個一頭霧水!昨日才開玩笑說,如果燕樂晟把皇位讓出,她一定舉雙手支援辰靳繼位,沒想到今日竟然成了現實。
燕:「辰靳這性子,太浮。將皇位交給他前,朕得先把這滿朝的破事處理好,不然朕不放心。」
林陌染盯著他那麼久,可不是為了聽他這一席退位的狗屁話!
雖然他是不是皇帝對她來說都一樣,但突然之間他被迫放棄皇位,還是讓她非常不爽,非常擔憂!
她俯下身,捧起他的臉,對上他一雙略顯憔悴的眼,一字一句開口道:「告訴我,為什麼退位?今天趙琅坤到底說了什麼?」
「你不知道比較好。」他亦反手捧起她的臉,兩人額頭貼著額頭,「朕只願你就這樣平淡安穩地生活,一世安好,就夠了。」
「可是你呢?」她蹭著他鬢邊的發,額頭很涼,他的手很暖,「若你不在,我要一世安穩做什麼?」
燕樂晟微微一震,捧著她臉的手竟有一絲顫抖。
「陌染……」良久,只聞他輕輕一嘆,似是十分苦惱於她的執著追問,同時又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薄唇微張,終於還是開始了述說,「趙琅坤以趙楚珩一事為由,列數了朕的十大罪過,包括聽取佞言,迫害忠臣,耽於淫樂,毫無建樹,等等。很不幸,其中幾條,確實是朕之過。就位近三年來,除了繼承先皇未盡的事業,掃除乾羅國餘孽外,朕確實毫無建樹。」
他苦笑道:「那晚朕對趙楚珩的處罰,他之所以沒有提出異議,不過是因為,此一事早已在他的計劃之中。等朕重罰之後,他就能拿此事作緣由,呵斥朕暴戾無道。你可知,他今日除了率領百官外,還找來了什麼人?」
燕樂晟盡量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談論今日發生的事,不想引起她的擔心,可是這一問,卻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林陌染抿唇搖頭。
死諫的百官,毫無疑問都是站在趙琅坤那一邊的人。除此之外,他還能找些什麼人?
燕樂晟冷哼,「趙琅坤將今年赴考的進士都召集到午門,陪著他靜坐!」他神色一惱,壓抑著怒氣,「那群文儒,總喜歡標榜自己心懷天下,稍一撩撥,就群情激奮,根本沒辦法跟他們說道理!是以至此,你說,朕能不退位嗎?」
沒想到啊沒想到,趙琅坤竟然將這一步計劃埋得如此深!恐怕她林陌染將趙楚珩引到玉樓春時,他就已經算計好了!
屆時,燕樂晟將他們處罰得越重,他們喊起冤來,也越發顯得可憐!所以那晚他才任由燕樂晟罷了趙楚珩的官,任由他將自己的兒子發配大西北涼州!
他不是沒有異議,而是借力打力,讓他們自己給自己下了個死套。
而燕樂晟和她,竟然毫無察覺,就此中計!甚至還沾沾自喜,自以為除掉了趙楚珩,就除掉了趙家的左臂右膀!
如今想來,真是太天真了!
林陌染試圖平靜下來,「你可以收回成命,讓趙楚珩複官?」
燕樂晟眼角一挑,「窩囊!區區一個百官死諫,就要逼得朕收回自己說過的話?這若是到了以後,傳到世人耳中,朕的權威何在?!」
他目光深深,「林陌染,你知道朕不能退讓。一次退讓,就會帶來無窮無盡的後患!一次退讓,朕以後就不得不次次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