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爸爸心裡不難受,他比任何人都難受,誰能拗得過舜芝,那脾氣不是跟爸爸一個樣,當初跟著姓毛的跑了,爸爸託人找過,找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兩個人都領養了學容,爸爸的臉面總要顧忌,對外只說舜芝出國留學了,誰能想到,兩人居然”
“毛思路也不是個東西,什麼身份就敢帶舜芝私奔,他以為自己是薛平貴啊,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哎,你小點聲,怎麼越說越來勁。”
章學容那晚是在無限的震驚和恐懼中度過的,唯恐一個不小心,便讓他們嫌棄反感,最後趕出家門。
原來自己是被領養的,原來毛思路和章舜芝都不是自己的親生爸媽。
這對於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接受起來太困難,結果便是,她抱著那嶄新的,泛著微微香氣的被子,抽噎了一宿,卻沒敢弄出半點聲響。
天亮的時候,兩隻眼睛腫的跟魚缸裡的魚一樣,看東西都有些模糊。
那天正好是章學恩的生日,每年都要給她辦生日宴,章學容來得巧,她躲在房間裡沒敢出來,直到客人來之前,陳淼拉著她走出來跟人打招呼。
跟他們說不了幾句話,章學容便躲到廚房裡幫琴姐的忙,客廳裡漸漸熱鬧起來,人越來越多,章學恩也越來越興奮,嚷嚷著要喝橙汁。
琴姐榨好了橙汁,章學容為了表示不緊張,主動要求端著橙汁出去,天知道,她這個決定多麼失誤,當那一大瓶橙汁撞到一個猴子似的男孩的時候,那瓶子當即晃了起來,從她手中翻了個個,落到地上,咔嚓碎掉,滿地的橙汁沿著那紅色地毯蔓延,陰染,章學容幾乎是呆住了。
琴姐眼疾手快,連忙那麼東西過去收拾,“都怪我不好,不該讓孩子來端東西的,沒事,學容。”
眼睛當時就想哭了,那男孩外頭不悅,“章學恩,你傢什麼時候用起小保姆來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都是些個頭小小的孩子,哪裡知道顏面對於一個八歲的女孩來說多麼重要。
“陳少鐸,就你話多,來來來,給你們介紹一下,她叫章學容,我二姐,你們叫她二姐就行,她可不是什麼保姆。”
章學恩趾高氣昂,生日帽戴在頭上,此時顯得比章學容要高了一頭。
“你什麼時候有姐姐了,我只知道你有個哥哥,學恩,你姐姐從哪冒出來的。”耿思琪湊過腦袋,丹鳳眼的耿思琪,是章學恩從小玩到大的朋友,臭味相投。
“我爸的私生女,哈哈,別讓我媽聽見,算了算了,不提這個了,趕緊的,看看剛才那張照片拍好沒有,別再曝光過了,膠片廢掉。”章學恩開著自以為瀟灑的玩笑,完全不在乎章學容能否受得了。
“對不起。”章學容只覺得腦子都要炸了,臉燒的通紅,她匆匆對那男孩道了聲歉,轉身便往房間跑去。
身後留下一片嬉笑聲,她也顧不得了,這才第二天,什麼都不會,什麼都做不好,無與倫比的挫敗感襲來,她討厭那個亂跑亂撞的男孩,叫陳少鐸的,如果不是她,至少她不會像現在這樣尷尬,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
她趴在床上,臉貼著枕頭,淚水便向春天的雨水,不受控制的肆意發洩。
有人輕輕敲了兩下門,章學容還未來得及從床上起身,門已經開了,十幾歲的年紀,個子卻比自己高了不少,章學程站在門口,見她一臉淚痕,忙把門掩上,似乎怕有不知深淺的屁孩子闖進來,他又反鎖了一下。
章學程看起來剛洗了頭發,好聞的果香味洗發水,他長得很是清秀,人也斯斯文文,舉手投足有章舜易的風采,不驕不躁,平和待人。
他跟章學容對門而住,來的那天沒見他,聽陳淼講,他去參加了冬令營,還未回來,沒想到第一次見面會是這樣尷尬。
章學容紅著眼睛趴在那裡,也忘了起身和打招呼。
“你,沒事吧。”他比劃了一下手,顯然有些不知所措。
許久未見回答,章學程走過去坐到書桌前面的椅子上,扭過頭來看她。
“新環境,總得適應一段時間,他們也沒有惡意,你別想多了。”
章學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起身,雙膝並起,腳搭在床沿上,又順手摸了兩把淚。
“是我剛才冒失了。”
章學程笑笑,“有陳少鐸在這,誰敢提冒失。”見他說到剛才的男孩,章學容不禁抬頭看他,那個始作俑者似乎並不認為是自己的錯,當時看自己一臉惱怒的表情,以及喊自己小保姆的姿態,頤指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