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先前她的介紹,說花了五百萬,卻只買了個空殼公司,不知是什麼意思。
遂問道:“這座山的使用權是收購楊林果業公司前買的還是收購後買的?”
“沒有買,是長租的。”
“租?!”裴振錯愕,“沒林權證?”
“對,只有一份五十年的租賃合同。我看了當年的評估報告,請的本地一家並無上市公司評估資格的評估公司,也不知道是對方的專業水平差,還是有人授意,直接將這樣一座長期租用的荒山評估出了幾百萬。物競天擇據此作價,出資五百萬收購了楊林果業前股東百分之百的股權。”
“……”
裴振亨從前做風險投資,接觸過許多私企老闆,他很清楚一些老闆的心理。
公司想要上市,前提是必須規範。可要規範,就意味著經營者要帶著鐐銬跳舞不說,同時企業成本必定大幅上升,比如說收入你得要入賬;稅費你要老實交;財報要請會計師事務所審計;財務人員得坐班,代賬的不得行;員工的五險一金不能拖欠;親戚家人把持關鍵崗位搞得內部管理混亂的……不行,不行,統統不行!
一切說白了,都是一個“錢”字作怪。
先不提二王山無産權評估入賬這個事,單就滿好剛剛說到的請的評估公司是本地一家無資質的中介機構一事,倘是搞真格的,請大型評估所,想讓對方承擔風險、轉嫁責任,說不定支出上百萬的評估費都有可能。
可換做一家小所,也許十萬元就能搞定了。
再聯想到楊林果業的前股東是滿妙控制的空殼公司,裴振亨已經可以肯定,五百萬入了秦博的腰包。
為著五百萬,秦博定然是不會付出上百萬的代價的。那麼,當年應該是故意聘請的一家小型評估公司來做的這個事。
滿好的猜想是對的。
一定是有人授意,因此要越低調越好。所以也許,那次收購怕是物競天擇根本就沒有公告。
況且五百萬的投資對一家上市公司而言真心不大,被監管機構和小股東盯上的機率微乎其微。即使萬一事發,估計管理者也只是得到一個警告的處罰而已。
簡言之,造假成本很低。
“評估作價五百萬,那不知道這座二王山有多少畝?一年的租金又是多少?”
滿好朝他深深一笑,回道:“兩千多畝,一年租金兩萬塊。”
楊小武嘴唇蠕動,默默的算了下,隨即瞪大了眼,“也就是說租金不足10元畝年?!”
他只覺不可思議。
“對。” 滿好笑容戲謔,“這個價格符合市場價,村委會並沒有看物競天擇是上市公司就坐地起價敲詐它。”
一個不知柴米幾錢的娃兒,以為什麼東西不賣個上萬塊都不對頭。
“……哦。”
楊小武再沒疑問,裴振亨則想得更深遠:“都沒有産權的東西、別人的資産,評估公司有什麼理由去評估作價?”
兩萬塊的租金一點都不引人注意,隨便找個由頭報銷入賬就揉進其他費用裡了,財務賬上準保看不出一點痕跡,除非是追溯去查數年前收購時候的原始資料,不然,誰又能得知這座二王山竟被人作價五百萬套走了上市公司的資金?
“當年那家評估公司打了擦邊球,報告中說是基於實質重於形式的原則,五十年的租賃期,相當於就是買了這座山數十年的土地使用權。”
“呵,”滿好嗤笑出聲,“聽起來似乎有道理。”
“可是我看了那份租賃合同,簽的很不嚴謹。合同並非不可撤銷,違約金不過就是那一年兩萬塊的租金而已,任何一方即可以單方面解約了,這跟擁有了林權證完全不可比。而且,合同中一點都沒提到楊林果業在山上種的這些青梅樹給不給補償,制定的合同條款稀鬆得很!”
裴振亨想了想,又道:“楊林果業既然已經收購了好幾年,你又說青梅樹第三年就可以開始掛果,那這些年這家公司的二王山種植基地沒有青梅産出,物競天擇的年審會計師事務所就沒有引起懷疑?”
“這就是楊林果業造假的高明所在,連我差點都被騙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