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祝福的話太及時,至少還有一個人在幫他推船。
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裴振亨哽咽的喊出聲,“……大哥!”
話別伊始。
“明天不休息,我得出工,所以不能去親自送你了。”笑容慢慢散去,竇興國的情緒十分低落,“你走了,我就更孤獨了。我本來應該為你高興才是的,可是……可是真是捨不得。”
他的眼眶也紅了。
“剛才有那麼一刻,我甚至想,你要是跟那個混球打起來,興許會在監獄裡多陪我一年了,那樣我們哥倆兒就可以一起出去。對不起,我不應該有這種齷齪心思……”
竇興國的刑期還有一年半的樣子。
他坐牢時四十八歲,如今五十有二,已過了年逾半百的知命之年。他在監獄裡除了裴振亨一人,沒其他朋友。最重要的是,沒有家人來看他。
裴振亨雖然奇怪,但是不方便探詢。
他的話是真情流露。
裴振亨並不覺得憤怒,反覺十分戳心窩子。
換做是竇興國要出去了,他還留在監獄裡,他定然也會這麼想。
裴振亨上半身傾過去,將竇興國緊緊攬住,拍了拍他的後背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大哥,我也很捨不得你。剛才同那人說的話,是我的真心話,我真的很怕出去面對一切。我怕我的父母已經拋棄了我,我怕社會已經拋棄了我。好在我知道,這世上至少還有一個人是關心我的,需要我的,我並不覺得孤獨。”
聞言,竇興國的內疚好了些,但是忍不住老淚縱橫。
他抹了抹眼淚水,長長的嘆息一聲道:“屈指一算,你已經在監獄裡待了八個年頭,而我入獄才三年多,可我卻好像被關了半輩子那麼長。這八年,你是怎麼度過的啊?給我說說。我怕你走了後,我過不下去,遲早抑鬱而死。”
“說什麼傻話,大哥!”裴振亨坐正身體,嚴肅道,“你只有一年半的刑期了,要是努力努力,爭取個假釋,也許半年後你便也能出來了。”
“假釋?我就別想了。”竇興國苦笑著搖頭,“我五十好幾的人了,哪裡還幹得過年輕人?而且從前也是命令別人習慣了,我才拉不下老臉去討好那些年紀輕輕的小獄警。”
“大哥你錯了,獄警不需要你討好,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主動與他們進行思想交流。拿出你從前談生意的本事,與他們多聊聊天。管教員們其實很想知道服刑人員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你積極做思想彙報,就會給他們留下好印象,減刑假釋的時候得到的支援率就會高些。”
“可是談什麼呢?”竇興國仰起迷茫的臉,“我以前也談過的,但是自從那回談了後,我就覺得再也沒臉去找獄警們談內心裡的真實想法了。”
裴振亨當即熱切道:“多聊些積極進步的事情!比如你養雞養豬得出的經驗,要怎麼喂能夠讓豬膘肥體壯出欄快,如何養能令那些雞不僅天天下蛋還個頭很大;再比如你讀到某本書覺得它寫得很好,為什麼你覺得它寫得好,給了你哪些啟迪;又比如你看新聞聯播悟出了些什麼樣的生活哲學、人生的道理等等等等。”
“大哥,要是你再將這些都寫出來,很有可能被當做進步的典範受到監獄的表揚,假釋指日可待啊!”
竇興國意興闌珊的點了點頭,“好,我試試。”
裴振亨見狀,神色黯淡。
他心知竇興國多半還是會像從前那樣在監獄得過且過,並不在意減不減刑,又是否能被假釋出去,只想按部就班的將六年刑期坐滿為止。
他其實也不是勸了一回兩回,但竇興國總是敷衍了事。
裴振亨不好強求,只得在內心裡暗暗遺憾。
一個人如果自己主動放棄了希望,別人再怎麼勸說也是無濟於事。
轉而給竇興國夾了一筷子菜,然後邊吃邊問道:“大哥與管教員談了什麼事情會觸動那麼大?”
“哦,那是我初初進監獄的時候發生的事情。當時領床上用品和日用品,我覺得那被子太薄了,要求再給一床,人家不給,我就鬧將起來,說監獄侵犯人權。”
“然後負責我的管教員就找我談話了,他問了我三個問題:你是什麼人?這是什麼地方?你到這裡來幹什麼?”渾濁的淚水再度溢位眼眶,竇興國捂住臉孔,啞著嗓子道:“當時管教員問出這三個問題時,我感覺那問題簡直是當頭棒喝。”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小天使們,追文至此,非常感謝。
本章開始,留言送紅包呀,(  ̄3)(e ̄ )麼麼噠,100個紅包捱到捱到送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