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讓太子被人唾棄從而廢位的可能性幾乎已經沒有了,這個時候若還想得到什麼,便只剩下逼宮這一招。可太後雖然不是梁王的親生母親,但就算立新朝,也當尊孝道,所以應該不會對太後動手。林鈺擔心的,是太後聽到了,反而主動參與制止,從而傷了性命。
她沒有躲在林府,反而來這裡,就是為了這件事。
室內的氣氛凝滯得像是化不開的濃霧。
林鈺微微抬頭,看到太後也抬著頭,她微微閉著眼睛,似乎在想著什麼,又似乎已經神遊於物外。
“是律兒讓你來說的嗎?”太後問。
“不是,”林鈺老老實實答,“肅王殿下不知道今晚要發生的事。”
“我給皇帝生了個弟弟,”太後忽然說,眼睛睜開,燈燭的光芒照進去,竟然有幾分淩厲,“哀家早就對他說過,要聽幾句親弟弟的話。可皇帝不聽啊,皇帝仁心,總以為律兒是殺場見多了血,把人心想的太壞。”
林鈺點了點頭,“人心的確很壞。”
她也是到了前世死的那一刻,才確定這件事的。人心壞,所以魏青崖才會中毒,自己才會入牢,莫名的才會打仗,葉城才會被屠。
他們那些爭權奪利的,有哪一個是有良心的呢。
沒有,他們只想用枯骨和血肉堆出高樓。
“哀家老了,”太後忽然冷冷道,“死不死的已經不重要,他雖不是哀家生的,也是哀家看著長大的。在哀家身邊的日子,倒比律兒還長些。都是骨肉,這件事若還有餘地,哀家還是希望他活著。”
太後當年是皇後,負教養皇子之責,梁王的確是跟著她長大的。如此看來,太後表面上看是在興慶宮養老,私下裡,卻也不是不聞不問朝事的。
梁王的動靜,太後也是看得到的。
林鈺沒有答話。
太後又靜默少許,忽然示意內侍把她扶了起來。
“哀家累了,去歇著了。文安縣主也不要走了,今日夜裡風雨大,你便歇在興慶宮吧。”
搖晃的裙裾把燈燭的光芒分成兩半,太後緩緩起身,在內侍的攙扶下朝著後殿走去。她步履蹣跚,儼然已經有了些老態。林鈺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驚鴻宴上見到她時的樣子,那時候的她,比現在要威嚴很多,也要開心很多。
“縣主,”耳邊傳來內侍的聲音,“太後娘娘已經歇下了,奴婢給縣主安排在偏殿,可好?”
偏殿是宿公主和皇子的地方,與禮不合。
“不用了,”林鈺站起來,神情有些倦怠,“左右不過一夜,勞煩公公給我抱個毯子過來,我便在這殿內宿下吧。”
那公公忙應了,便吩咐人拿來毯子,又貼心地倒上熱茶。
林鈺說是宿下,其實便只是在殿中喝著熱茶,懷裡圍了個毯子罷了。
林府那裡已經安排妥當,崔澤在宮中守衛,自己今日說要來興慶宮的時候,白松是反對的。但是無論如何,她不想陷太後於危難之中。
她不僅僅是太後,還是這京城皇族,第一個給過她溫暖和信任的人。
林鈺在搖晃的燈光中等著,等到子時鐘響,西南角的天空中一道紅色的令煙竄上天空。
啪的一聲,帶著似乎要染血的詭異。
“來了!”她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