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公主開口說話了,也許便是工部的意思。劉克嵐只是個禮部秉筆執事,萬一這次落了話柄,不是更給了工部調整職能的藉口嗎。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還是不要給自家尚書大人添堵了。隨即點頭道:“林小姐如此交代,劉某便懂了。明日我便稟明陛下。”又頓了頓道:“此外,織造給賈老闆的這件舞衣,禮部需收繳上稟。”
林鈺點頭道:“這是自然,不過這件舞衣是賈老闆所購,民女說了不算。”
公卿家眷內立刻傳來一個聲音道:“那自然是當歸禮部,這本來就是梁王府下面一個小小舞坊買的。”
說話的是梁王側妃。
太後點著頭,把手微微抬起,立刻有侍者拿熱毛巾拭去太後手上的食物碎末。她笑了笑道:“如此,劉大人可是問完了?”
劉克嵐忙又跪下道:“稟太後,還有一項。織就這件舞衣的織架,不知道現在何處,也需要一併收繳入禮部。”
還沒完沒了了。
人人都說劉克嵐是個執拗性子,果然是這樣。
太後橫了他一眼。
林鈺倒是老老實實又答道:“回劉大人,此事非常不巧,綢緞莊不久前走了水,那工架被燒透了。”
眾人又是一驚。
織造出如此絕品的工架,每日上香供起來都不為過,怎麼就燒掉了呢。
難不成,真的供了香,所以不小心燒掉的?
眾人心內揣測,卻聽得自進來後畏畏縮縮在一邊的崔澤突然指著林鈺大聲道:“是你自己燒掉的吧!”
是你自己燒掉的吧。
眾人聞言一個個張大了嘴,原本靜靜瞪著眼睛努力翻譯兩邊對話的大食國使節,突然從幾案後站起來,急走幾步沖向林鈺道:“天神啊!此等神器,怎麼就燒了啊!天神會懲罰的,會懲罰的……”
立刻有禮部官員上前安撫,花了很久才把他扯引回幾案跪坐。那使節垂頭喪氣,眼淚漣漣,似乎被燒掉的不是林氏的織架,而是他自己的心愛之物。
太後心中也是一黯。
原本林氏這件舞衣,算是長了大弘的氣勢,揚了國威,打壓了天竺。沒想到製作舞衣的織架竟然被燒掉了,太後雖然微微斂目,也能想象得到此時天竺使節眼內的不屑。
既然燒掉了,便不能再做,那大食的訂單,便又有爭奪的必要了。
“回世子爺,”林鈺一板一眼道:“真的不是我燒的。而且,我想無論是宮廷還是民間,無論是西行售賣還是貴人們採買,肯定不會再需要驚鴻宴上舞女穿的圖案吧。那工架自完成賈老闆的訂單後,其實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
話雖如此,但是織錦工架內,可是有技藝如何提升的法門。
禮部要它,也不是為了再織出荷花並蒂的圖案。那技藝,才是更重要的。
劉克嵐卻沒有明講用意,而是緩緩道:“聽劉小姐的丫頭說,你今日去了崇仁坊談問西行售賣絲綢的事情。那麼,既然工架已經燒毀,你們還憑什麼競得此次售賣權呢?”
林鈺淺淺一笑,往自己身邊抬手道:“劉大人,因為工架雖毀,做出工架的人,還活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