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忽的從三樓屋頂大梁之上垂下幾十條數十米長的紅色絲帛來。迴廊中的舞者單手接引絲帛,順勢在玉璧上纏繞幾圈,忽的腳踩欄杆,騰空而起又跳躍下回廊。幾十條明豔的身影在一樓大堂齊聚,旋即躬身告退。
樓內這才響起喝彩之聲,掌聲熱烈經久不絕。林鈺坐近窗前,聽到有人大聲笑道:“賈老闆這是去敦煌偷師了吧,這順勢而下像極了飛天之姿!”
又有人俏皮道:“好舞好舞!不知道賈大瘸子今年準備買什麼衣服呢。我看去年這西坊承接的舞衣,不是還好好的嘛。再穿一年就是了。”
“就是,”臨近林鈺他們雅間裡有一人嘲笑道:“反正不管怎麼穿,都只能在京城三月三女兒節驚鴻宴上得個倒數的名次。”
大弘舞伶,每年在京城比拼舞技。得了個好名次則被人追逐競請,得了個倒數怪不得舞衣還是新的。
臨近幾個雅間的人顯然都聽到了,數聲嬉笑過後,只聽得木槌又響,樓內慢慢又靜下來。
一樓大廳中緩緩走出一中年男子來。這人一出現,四周便響起掌聲來。不同於之前舞伶退場時的嬉鬧喝彩,這掌聲整齊溫和,是那種尊重的歡迎之聲。
這男子四十來歲,穿著打扮似是富貴人家管事的樣子。他開口說話,聲音洪亮,神情溫和,“今日元宵佳節,卻勞動諸位大駕在此,望春樓略備薄酒以致歉。”話音剛落,便有侍者魚貫而入,每人手擎木盤,上面擺著青瓷酒盞。各個雅間隨侍的侍從從這些侍者手中接過酒盞,給雅間內客人斟酒。
三樓一個雅間內有人贊道:“望春樓能發帖請大家,是對大家的抬舉。羅管事就不要多禮了,咱們快快開始吧。快點結束,婆娘還嚷著要看燈呢。”
那雅間中便有女子嬌叱聲起,惹得大家轟然而笑。
被喚作羅管事的中年男子抬手往聲音處一禮,笑道:“那就請諸位開始。望春樓已經提前一日,把有各式需求的訂單登記在冊。還是以往的規矩,先開冊標,有應者報價,再由買主擇選。”
在場的人多是來過望春樓的,聞言都點頭附和,催著讓快快開始。
陳管事抿了一口茶,問道:“有應者報價,那不是價低者得嗎?”
林鈺一雙眼睛看向外面,此刻收神回答道:“不會,且不說成本在那裡放著。買家也會挑相熟的或者實力強勁的鋪子來做。畢竟相比便宜出的那幾兩銀子,穩妥交貨以及達到質量要求還是更重要些。
陳管事頻頻點頭,又一鎖眉頭道:“那這麼說,咱們林氏只是小鋪子,還真不好接到大單。”
林鈺搖搖頭,看了蘇方回一眼道:“咱們來這裡,就是來接大單的。大單才賺錢啊。”
那我們拿什麼跟別人比啊?陳管事心中惴惴,外面已經又有了興奮低語之聲。
只見不久前舞伶牽拉的絲帶都被先前送酒的侍者拿在手裡,在一樓大廳圍成了個圓周。隨著一聲木槌敲擊之聲,羅管事抬手示意,離羅管事最近的侍者猛然抬手一扯。那絲帶竟然是雙層的,此時外面一層被他拉開,絲帶從三樓飄然而下。留下三米長的一節,上面寫著一列字。
原來這便是冊標了。
羅管事報道:“汴州李府,需府中夫人、小姐夏衣三十套,要求新胡制式。”
最近胡地之風傳入中原,越來越多的夫人小姐以懂得胡服騎射為榮。可是中原的裁縫鋪子,懂得把胡服和漢服糅合,既有胡地之風,又遵漢家禮制的很少。這李府肯定非常講究,才擇人來此處甄選商鋪製衣。
“我們能不能做這個?”陳管事面露喜色,“三十套呢,不是小數目。”
林鈺還沒有開口,便聽得蘇方回淡淡道:“我們能做,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