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抬頭,趙瀲眼眶紅了。
宮燈被一陣風卷下臺階,噗嗤一聲隨風滅了。
君瑕微微鬆口氣,“莞莞,你這是要做甚麼?”
趙瀲那下其實並不用力,君瑕緊張地抓住她的手往回帶了一下,一拳頭正好結結實實砸在他的胸口,趙瀲這回可沒心疼,“你要再頑皮,我打你的娃!”
“我……”
趙瀲又哭又笑地將他脖子摟住,踮腳咬了一口他的耳垂,“不說一聲就走了,你不知道嚇死我了!你怎麼這麼可惡……我真要折了你一雙腿才好!坐輪椅倒還好了,起碼不亂跑。”
若是尋常,趙瀲不至於如此緊張。但這人彷彿忘了,他還有劇毒留在體內,只是暫時壓制沒能拔除,就這麼亂跑亂走,難道她不會擔憂麼!
“我的錯。”
君瑕說不上別的,只有全盤接受指責。
“總是這樣,認錯比誰都快,可就是不改。”
趙瀲又一口咬在他的肩頭,“等你的毒清出體外,你愛去哪我都不計較!”
“是,我不對。”
趙瀲這才松開手,將紅腫的眼眶揉了揉,扯出一點點笑意。“殺硯將斷雉尾拿回來了,我們去找師父,看這藥該如何用。”
“嗯。”她的右眼眼尾還墜著一顆清露,君瑕應了聲,用食指拂去了她的淚珠。“我總是這般不聽話,任性胡為,辛苦你了。”
趙瀲哼哼一笑,對他這番自我檢討很是認同,“你要是聽話,那便不是你了,誰讓我娶了你,活該我倒黴一輩子替你擦屁股!”
“趙瀲……”他無奈地咬了一嘴空氣,真想捂住她的嘴。
趙瀲佔盡便宜便不說話了,好歹沒出事,趙瀲將他的手掌扣住反轉一圈,緊緊揣進自己懷裡,拽著人往前院離去。
花影婆娑沒入溪橋。
趙瀲拽著人在粼竹閣才找到那個不靠譜的臭老頭,他正對著月色瞅那根五彩斑斕的斷雉尾。
趙瀲見他神色有異,一顆心又刷地提到了嗓子眼,“師父,怎麼了?難道這不是斷雉尾?”
“是。”山秋暝正奇怪,比劃了許久,指尖又碰了碰草藥尾端的倒刺,“這倒的確是斷雉尾,也是三年用人血澆灌而成的,但是——”
話說一半最是致命,山秋暝道:“好像只有半截。”
“半截是什麼意思?”
山秋暝皺眉道:“不知。也許是這些年衛聶南征北戰,受過重創,將這根斷雉尾消耗了半截?”
趙瀲不關心怎麼缺了半截,她只關心,“那——那還有用麼?”
山秋暝道:“這個,我也不清楚。今日衛聶落了網,不如先試著從他嘴裡那另外半截的下落撬出來?不得不說,殺硯得手得太輕易,讓我也有點兒慌張,此時不能急。我給君瑕的藥丸還能撐個十天八天的,這半截斷雉尾得弄弄清楚。莞莞,你也上太醫院找兩人問問,看有沒有誰知道這草藥的。”
趙瀲一顆心早已七起八落被抽幹了血,咬著嘴唇將君瑕一看,他不動聲色,將趙瀲眼角的濕潤一擦,才笑道:“不是還有希望麼。”
“我、我真的很怕……”從一開始便瀕臨懸崖,這不是人生最絕望的,最絕望的,是教你有了逢生的希望之後,卻又將你狠狠推下深淵。趙瀲怕得發抖。
山秋暝揮了揮衣袖,“莞莞,你也不用太過擔憂,半截即便能解一半毒,我也能想法給他延壽十年。別哭喪著臉啦,明日一早到宮裡頭去問問。”
趙瀲忍著啜泣,緩緩點頭。
十年,也不夠,她貪心,要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