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玩這麼大?”趙瀲驚訝,“你老家那邊除了祖宅,可不剩什麼了啊,你有個當大官的爹,不好好跟著他享清福,回去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做甚麼?萬一你的族長一時想不開將你嫁給別人,有的你哭的。”
元綏又冷冷笑了兩聲,“我都這副名聲了,還怕甚麼!”
“所以你來找我辭別?”趙瀲又皺了皺眉,身子微微後仰,“這犯不著罷,我跟你可算不上朋友。”
元綏望向別處,也很別扭,“本不想找你,但想來想去,也只能跟你說。賀心秋她們捧高踩低慣了,都是一群痛打落水狗的人,我也不稀罕討他們的白眼。我是看了你給我的信箋,才知道——算了,說這些也沒用。”
昨日那個下人又顫顫巍巍把趙瀲送上門來的信從門縫裡塞到元綏的寢房裡了,元綏無意之中發覺,開啟看了,才知道趙瀲一早便提醒過她,那個謝雲柳是假的。
她將自己關在屋內,聽著冷雨聲想了一整夜。
她真的喜歡謝珺麼?
不是,她愛的是一個名聲罷了。或許也不是名聲,只要得到了謝珺,就意味著至少在這件事上她能贏了趙瀲,她並不輸給趙瀲。
執念能模糊真心,障礙目光是真的,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沒有了,元綏心高氣傲,斷然不會回去搖尾乞憐。
只能這樣了。
元綏跌跌撞撞起身,“這兩壇子的曇花酒,算我送你的,賀你新婚之喜。你愛喝便喝,覺得膈應就摔了。”
濃雲卷著墨色,抖落細密清涼的秋雨。
她停在涼亭下的婢女打著油紙傘,拎著裙擺走過來,將元綏接走了。
趙瀲盯著兩壇酒,雨勢漸大,瞪著眼珠想:元綏這個不仗義的竟然就這麼走了,她手裡連把傘都沒有,又留著兩壇子酒在這兒不好搬動。雖然酒是元綏所給,但她貪嘴不是一兩日了,曇花一現,要摘得曇花瓣釀酒不易,所以這酒還挺貴,算是珍品,趙瀲捨不得兩壇子摔了。
她在雨中的涼亭裡長籲短嘆,愁眉苦臉的,撐著下巴想,要是那個男人真有心找他,不至於找不到,連元綏都曉得她藏身在蕭淑兒府裡了。
可見就不是真心的。
趙瀲懊惱地從懷裡摸出了那串紅珊瑚珠。
瓦簷上泠泠雨聲,愈發急切了起來,一股涼意泛入,趙瀲兀自一身單薄夏衫,有點兒濕冷。
她皺著眉,將那串珊瑚珠看了又看,腦中掠過一組青澀的記憶。
“謝珺,你這串紅珠子真好看,送給我你心疼不心疼?”
“趙莞莞,這明明是你搶走的。”
“我不管,反正現在是我的了。我都送你金鎖了,你別那麼小氣好不好?笑一個?師兄師兄……”
趙瀲忽然笑出聲來,將珊瑚珠握在掌心,收攏了手指。
是了,蕭淑兒說得對。君瑕是謝珺,這是好事,她再也不必帶著愧疚,說對不起師兄了。不論他是誰,他還是他就好,從殺墨推著輪椅把他送到公主府的那一刻,那人是他就行。
雨聲裡雜進來另一串清澈的聲音,趙瀲猛地回頭,君瑕就撐著傘立在雨水裡,離了一丈遠,不遠不近地守候著,彷彿在等她發現。
趙瀲不知道他在雨裡站了多久了,急道:“你快進來!”
他還是發現了啊,趙瀲滿心歡喜,趁著君瑕走入涼亭,將珊瑚珠忙又揣回兜裡,“酒是元綏留下的,她剛走。”趙瀲一想,說這個做甚麼,躲躲閃閃地又道:“你怎麼找到我的?”
“蕭淑兒的夫君,是我母親的外甥。”
“……”趙瀲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