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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金的寶帶河蜿蜒沒入遠處的山坳, 夕暉被雲頭逐落,柳昏花暝。
於濟楚挑揀出幾只可口的果子, 先給趙瀲挑選, 謝珺在一旁見了,也不氣惱, 等於濟楚將果子遞給他時,謝珺信手拿了一個, “多謝。”
他信手拿的是枚酸果, 謝珺不愛甜食,這人看似散漫無稽, 對細微末節處卻很是看重。
趙瀲想到一事。
謝珺, 不論這人是真是假, 他回來總是要滿城風雨。
他本身的名頭不論, 他始終是謝笈之子。前任兵部尚書,是大周肱骨之臣,謝家更是幾代俊彥, 為朝廷鞠躬盡瘁。當年謝家雖然煙消雲散了,可依附謝家的老臣大多還在,謝珺又不是沒出息的紈絝子弟,他們少不得要力捧他上位, 重歸朝野之下……
可眼前之人, 分明就是個西貝貨。
佔著她師兄的名頭,扶搖而上,坐享其成。先前趙瀲還想不透, 如此氣度的男子,必然不是凡品,何以甘心冒名頂替一人,冒著如此大風險,也要將自己的人生活成別人的。
趙瀲終於想透。
他一定是和太後之間做了什麼交易,假扮謝珺,能拿到他想要的好處。
於濟楚撤開手,回身去,踩著馬鐙上馬。風拂到趙瀲臉頰旁,她目露訝色,“你要回去了?”
於濟楚牽起了韁繩,“時辰不早了。”
他要走,趙瀲也不想單獨與這人留下,便牽了棗紅馬,也是一躍而上,“對不住了師兄,天色已晚,我也要回去了。對了,師兄你眼下在何處下榻?”
謝珺摸了摸鼻樑,笑道:“在逢春客棧,正巧順路,何不併轡而行?”
弛行未遠,如今還是晝長夜短,悠然並轡也不是不行。
趙瀲走在中間,應付謝珺不時的調笑,她本來無心敷衍,直問道“在你心中謝珺是何等人物”一句時,趙瀲倒還認真思索了一番。
她腦中全是少年謝珺,在於濟楚也若有所思時,趙瀲將紅唇微勾,“俊採華茂,傲世不爭如蘭。”但他又是深諳“不爭為大爭”之人。不過也有一些缺點,譬如謝珺孤傲,對付他激將法百試百靈,所以聞名遐邇,跟這也有關。
謝珺低眉,似認同,又似疑惑:“公主家裡的那位,又是何等人物?”
趙瀲這回沒有想,她偏頭看著謝珺,幾乎一字一頓:“雪貌冰心,表裡俱澄澈。”趙瀲其實猜不透君瑕的心思,但是,她就是願意這樣想他。
這回謝珺沒搭話,而是看向了於濟楚,似有意替他也問一問。
於濟楚皺眉,心道原來連當年謝珺與他密談的託付公主一事,這人也是知曉的,他確實做了萬全的準備。只可惜,到底是道不同,執意臨摹另一個人,總是免不得疏漏百出。
他握韁繩的五指鬆了又緊,最終化作一縷無聲如煙的嘆息。
策馬不多時,汴梁巍峨高聳的城樓已咫尺在望。
千嶂裡,長煙落日,覆壓得整座皇城如風燭殘年的老人,奄奄喘息,它的少艾年華都淹沒在了歷史的洪濤裡。
曾多少年前,北夏國持兵犯進,用炮火冷箭險些重開了眼前恢弘斑駁的古城樓。
是謝家先祖,率軍浴血抵抗,擊退了敵兵,謝珺的曾叔祖冒死揹著皇上從槍林箭雨之中突圍,自古功高莫過於救主,後來才換得謝家滿門榮華。
可惜,可嘆。
如此忠良,後來僅只剩下滿門被滅,謝氏子孫一應不留,樹倒猢猻散的下場。
既然她身旁這個人是假的,那她的師兄……應該真的已經死了。
早已不該再抱有任何希冀,權且當太後給了她一次驚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