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培德的眼珠轉了轉,知曉太後近來心事重重,屢番提及攝政王,皆因公主而起,公主雖是先帝爺的女兒,但太後對她的寵愛並不少,畢竟也是己出。他便想了想,佝僂著回話:“太後欲選駙馬,得讓公主喜歡才行,奴婢倒有一人舉薦。”
“說來聽聽。”太後皺眉。
邵培德踮著腳走到太後跟前,嘴唇一開一合,比劃了兩個字。
雖不聞其聲,但太後仍是驀然心驚。
岑寂許久之後,太後揮了揮衣袖,“哀家明白你的意思。”念及夢中趙蛟所言,她輕聲道:“就近幾日將皇上接回來罷,他的病也養得差不多了。”
禁衛軍時常回話給他,包括小皇帝光著腳丫在公主府捉知了,拿彈弓射飛鳥玩等劣跡,太後怕他養野了性子,又想念他,只好先軟了心腸,請趙清回宮。
趙清被接回宮之日,身體早已大好,精神抖擻,臉龐比往日更多了幾分紅潤。不過在趙瀲送他出門時,趙清往君瑕身上看了一眼。
他送給他的那封信,趙清趁著無人時拆開了,這是一封分量極重的密函,甚至能驚悸朝野,讓他母後也為之震動。眼下的趙清還不敢聲張。
就如同君瑕可以留給他的一行字:小不忍則亂大謀。
趙清瞥回目光,沒說話,面色如常地上了宮車。
總算送走了調皮蛋,趙瀲一身輕松。
府內拂春居的矮牆修整好了,院內的葛藤都拆了,改種了小桃花和一品冠。粼竹閣還是保持原狀,另外趙瀲在浮橋右臨溪紮了一架鞦韆,漲水時蕩著鞦韆便可過河了,不過這需要輕功。
另——趙瀲還想著裝點一番公主府,君瑕忽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瞿九郎已經落網了,公主自由了,又可以暢懷地胡鬧了。”
雖說瞿九隻是一枚無用的棋子,但近來瞿家定會收斂,不再將矛頭指向趙瀲了。
趙瀲也欣喜,但品過來君瑕方才的稱呼,又皺了眉頭。
石桌上的棋下了一半,趙瀲懶散地拈著黑子,好似上面有個洞,能從中窺見君瑕的冰姿雪骨。
君瑕則沉穩澹然,如一泓秋水,水深而澈。
拎著籃子的殺墨走來,將竹籃擺在了趙瀲腳下,沁著一股清香。趙瀲詫異地往竹籃裡瞟了一眼,登時皺眉:“這團黑乎乎的尖尖角是什麼玩意兒?”
聽她的描述讓人發笑,君瑕失笑起來,拿起了一隻,“這叫菱角,江南特産。水榭外種了不少,我那片水域的菱角大器晚成,定要拖到入秋了才能長好,味道清甜,你嘗嘗。”
趙瀲狐疑,“你不是不愛吃甜的麼?”
殺墨蹲在草叢裡補了一句,“先生不愛吃太甜的,菱角不算甜,公主嘗嘗就知曉了。”
盡管君瑕的手很漂亮,但託著這麼個醜物,趙瀲還是皺眉,“這——怎麼吃?”
看起來又尖又硬,還很是紮手,趙瀲懷疑地拿起了一隻,外貌倒有幾分似元寶,才煮熟沒多久,外殼堅硬溫熱,趙瀲碰了碰它的一隻尖角,確實紮手。正疑惑這東西怎麼能吃,君瑕已剝開了一隻,修長溫潤的手指遞到了眼前。
白白嫩嫩的菱角肉,襯著他的手指,很是賞心悅目,趙瀲一高興,就咬了過來,順嘴伸舌頭舔了下他的指尖。
君瑕無奈地一笑,將手收了回去,“殺墨,去取一副碗碟來。”
“好。”
趙瀲嚼了半個,確實味道清甜,怡人可口,一嘗便有江南風味。
君瑕溫柔地垂下目光,耐心地替她剝菱角,“到了菱角成熟的季節,採菱之歌在水面一唱便是半夜,歌盡中宵。但姑蘇不若汴梁,即便是聽到成片的菱歌,也不會覺得吵鬧,反倒覺著窗外是一天月色一江水,頭下枕著的是一船星河,別有幾分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