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咱們不急,現在不是才開始麼,這鐵具又不似炊餅,家家戶戶一頓不可少……但你算啊,賣炊餅一日也才二三兩的進賬,打鐵打得好了,隨意打個物件兒都是上千文,可比賣炊餅劃算多了。”
“而且,打鐵還不消起早貪黑,劉二叔幾個有時間都會來幫著看鋪子,你就能閑下來四處走走了不是?”
武大郎一想也是,橫豎炊餅上掙著錢,足夠補貼打鐵的,遂也不再念叨。
時間一晃,就進了冬月,天氣愈發冷了,時不時還得下場雪。這時候,迎兒才知道牛皮巷原來姓何那戶人家為啥要賣房子了。
他們家的二層小樓委實“中看不中用”。夏秋蚊蟲多如牛毛,一不小心就被叮一身包,冬日又燒不了炕,冷得要命。她以前在紫石街上也沒炕睡,但至少屋子小,空間密閉,蓋厚些也能暖和。現在的房間太大了,又在二樓,饒是將前後窗關得嚴絲合縫,那冷空氣依然“嗖嗖”的往裡鑽。
沒法子,迎兒已經給自己添至三床大被了,晚上入睡前仍覺著被窩裡跟雪洞子似的。
翠蓮聽她提過一嘴巴,就用水囊給她裝了滿滿兩袋熱水,睡前半個時辰開始捂,等她洗漱了鑽進被窩時,果然就熱了好些,沒恁般難熬了。
只是,這法子也不長久,沒幾日功夫哩,她那水囊不知怎麼就破了,翠蓮再灌水時看見……還好發現得及時,不然她一個被窩都得遭殃。冬日裡太陽也不好,三大床棉花被子,曬一整日都不一定曬得幹。
況且,也怪臊人的……不知道的還當她尿床了呢!
這是來仙兒的原話。那日迎兒嫌被褥泛潮了,便抱出來迴廊上曬曬,正巧被來玩的來仙兒見了,便取笑這麼一句,惹得她追著她打了半日。
迎兒見她滿面春風,就問:“呆頭鵝的事解決了?”
來仙兒難得的羞紅了臉:“嗯。還得感謝鄆哥兒幫我問他哩,不然我都不知道他的心,原來是那般……”居然還害羞的捂住了臉。
迎兒故意逗她:“哪般?他的心是哪般?”
來仙兒笑著不好意思說話,扭捏半日才道:“昨日,他嫂子上我家去了,同我娘說……說是……”
能讓她羞臊成這模樣的“好事”,迎兒已經隱隱有了預感,仍故意問她:“說啥了?你倒是快說啊,扭扭捏捏不像話,真是的!”
“說開春後就給我們定親。”
饒是有了猜測,迎兒仍聽得一愣,忙問:“果真?她說話算數不算?”別又什麼老姑媽張四舅的冒出來攪局了。
“該是做得了準數的,那老虔婆和老不要臉的已經被打發了。”
原來是不知道李瓶兒同孟玉樓有怎樣的緣分,二人一見如故,自武家一別後,常在一處來往……就這麼一個月的功夫,還真就親如姐妹了。估摸著是李瓶兒與她出的主意,孟玉樓前幾日狠下心來,從鋪子裡拿了一百兩銀子來,分給老姑媽和張四舅,將他們打發走了。
因楊宗保也早有這想法了,只是以前孟玉樓總勸他“再忍忍”,經了上個月張大戶結親那一遭,少年人的怒氣一發不可收拾,這回他嫂子提出要將兩老打發走了,他自是求之不得。
楊老姑媽只說自己孤身一人沒去處,其實哪是要啥去處,不過是捨不得楊家的錢罷了。孟玉樓直接給了她七十兩銀子,會唱曲兒的丫頭買了兩個給她,直接送到她跟前去,今日《白蛇傳》,明日《照花臺》,後日《單刀會》的唱,文武俱全,還能半個月不重樣……這日子她喜得都露出沒牙的床了。
張四舅那更好打發了,三十兩銀子甩給他,從此以後除了楊家派人去請,都不許他再上門來了。
“這真能行?萬一他們還賴上來咋辦?”
來仙兒與有榮焉的挺挺胸膛,道:“不會。這他嫂子早就想到了,給錢時就說明瞭,若再黏上來,她直接一分不給了。其實啊,他們家的錢,宅子看著又大又光鮮,奴僕也多,其實宅子裡頭根本沒啥錢……”
迎兒頓悟了,錢都是在鋪子上,在孟玉樓手裡呢……宅子裡頂多有個日常花銷。她還奇怪了,上回那楊老姑媽來做客,一桌子的人沒幾個碰那些雞鴨魚肉的,只獨獨她一個,不止大快朵頤滿嘴流油,還恨不得隨身掏個口袋出來打包帶回去哩!
原是楊家就不慣她毛病,她想大魚大肉還不如獨自個兒自在呢。
至於張四舅,那更好打發了,他家裡也有兒有女,沒工夫日日來楊家守著,一次性三十兩足夠他給兒子娶房好媳婦了。
“再說了,你以為他們真不知道自己討人嫌呢?其實宗保和他嫂子見不慣他們,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與其被人橫眉冷對吃不好穿不好,還不如拿筆安家費自在逍遙去。”
迎兒一聽,也覺著是這道理。沒了他們掣肘,來仙兒一嫁進去就能當家做主,可不是最大的好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