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閑雲漫步上了樓,卻也不急著進屋,只在迴廊上站著往下看,見幾個男子漢正忙裡忙外的挑水加柴,倒比尋常婦人還勤快。迎春就指著問:“那個高個子的是哪個?倒是好一副身量,比咱們府裡常來往的西門爹還高大哩!”
迎兒自豪的笑起來,看吧,她二叔就是這般,無論在哪兒都是鶴立雞群,與眾不同些。
“那是我二叔哩!”
“你二叔?可就是……那日遊街的打虎英雄?”
迎兒點點頭,主僕幾人看著武松的眼光都變了,活生生打死老虎的人就在跟前了。
“他真是用拳頭打死的麼?”
迎兒抬頭挺胸,怕她們不信,就學著她二叔的語氣,道:“真是。本來那日手上還拿了短棍的,但才上了景陽岡,忽然狂風大作,暴雨將來一般,二叔心知是真有虎了,情急之下也想不起撿起短棍來。下意識的就先是一跳,後又一閃,最後一躲,讓那大蟲一撲,一掀,一剪,三般都提不著,氣性先自沒了一半。”
“後來哩?”三人迫不及待。
迎兒喝了口茶,繼續道:“大蟲被他逗弄得沒了氣性,低吼了兩聲,二叔終於得了一瞬的喘息機會,趕緊順著地滾過去撿起短棍來。只是,就在這一瞬間,那大蟲又朝著他反撲過來了,嚇得二叔雙手執棍,大喝一聲,高舉著鐵棍從石頭上跳下去,然後只聽‘嘭’一聲……”
“咋啦?你倒是快接著說啊小祖宗!”連馮老媽都不淡定了。
“哎呀,光我一人說可不行,你們也來猜猜,我二叔這一棍打著老虎了沒。”
“這般響動,自然是打著了!”馮老媽和迎春都覺著是打著了。
只有李瓶兒輕笑道:“我猜……未打著,可是?”
“我也猜沒打著。”樓梯口轉上來個長條身材的婦人,正是孟玉樓。
迎兒忙過去扶住她,笑道:“大嫂子可來了,我還說你再不來就要上門去拖你了呢,快來吃茶。”
孟玉樓才笑了笑,這頭的李瓶兒突然就深色慌亂,主動給她屈膝行了一禮,口稱:“孟……姐姐安好。”
迎兒納悶:原來她們是認識的啊。還好西門慶今日不在,不然見了這曾經被他“收入後宮”的兩個美人,不知會作何感想。有她武迎兒在,這王八蛋既要打老婆又要發老婆財的事就不用想了!
孟玉樓也一愣,心道:她識得我?怕是迎兒同她說過罷!遂也斂了神色,笑著招呼過,也不知該如何稱呼,只“妹子”“姐姐”的叫。
只是,這李瓶兒平素挺含蓄內斂一人,今日見了孟玉樓卻話多得緊,不止話多,還隱隱有股激動,彷彿“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一般的激動。迎兒雖暗自詫異,但也不多問,只靜靜聽著她們說話,見問到自己了,就笑著答兩句。
沒多時,下頭宴席擺好了,迎兒請她們下樓。
只見每一桌上光裝菜的就擺了十個碗碟,最中間的是掛霜腰果、風味炒豆兩個果盤,周圍擺了雞鴨魚鵝和各色時蔬紅紅綠綠的共八碗。不算特別出挑,但也絕對不寒磣就是了。
這種時候的武大郎又慫了,只推武松出來,說兩句“承蒙賞光,感激不盡”的話,大家就近找位坐下,又每桌與他們抱了罐黃酒來,招呼一聲就吃起來。
席間,武家兄弟又親自來與他們敬酒,挨個的打招呼,你來我往,正式在街坊前露了面,以後就要多多關照了。
武家這一頓酒直吃到日落才歇,她爹和二叔早已喝醉了,送客的事只能迎兒去做。
好在大家都是街坊,住的不遠,迎兒只消站門口說幾句客氣話就行,但饒是如此,也累得慌,人一走完,她累得爬上樓的力氣都沒了。
洗漱都是狗兒燒好水送上樓與她的,用帕子隨意抹了抹,衣裳也顧不上脫,她就倒床上睡著了……睡前忽然想起這一日總覺著少了點什麼,原來是寒大哥哥沒來啊。
說好的又不來,害她白打扮了一場。
嗯,一定是有事脫不開身,一定是這樣。迎兒替他找了藉口,終於覺著舒服些了,沉沉睡去。倒是將鄆哥兒要來幫她們傳遞訊息的事給忘到九霄雲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