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都怪俺這身子骨不爭氣,大兄弟來了隔壁,俺都似個聾子瞎子似的,一點兒都不知道……失禮了失禮了,這頓俺請,走,咱們下館子吃去!”
武大哪裡肯:“這可不行,俺們酒菜都備好了,哪裡能再讓大哥破費?”說著硬拉了他進堂屋,與他倒了一淺碗的茶,道:“這是熟茶,大哥盡量吃,於風寒不妨害的。”
喬老爹本也不是扭捏的,自不同他客氣,端起來“咕嚕咕嚕”幾大口喝過,這才慢慢說起話來。
卻說迎兒在隔壁,幫他抱了柴火,才見廚房不只小,還雜亂,地上四處散落著些半幹不濕的柴火,灶下鍋洞裡也有潮氣,鍋邊有條灰白的水線痕跡,而鍋裡的水位卻比線低……明顯是多日未開火了。
他獨自個兒,不開火還能吃啥?不過是外頭炊餅包子的隨意對付罷了。
迎兒嘆了口氣,鄆哥兒待她甚好,如今他在軍營裡回不來,她得替他照顧好他爹……嗯,就是為了以後抱他金大腿也得照顧好。
迎兒給自己找了個充分的理由。
於是,左右今日也無事,迎兒將他廚房裡柴火全撿出去,鋪開曬在院裡地上,又將積了灰的鍋碗瓢盆洗刷幹淨,灶臺水缸也抹拭一遍,開啟廚房門與窗戶,讓風吹進來,屋裡氣味才稍微好些。
做完這些,見他院子裡也是鋤頭鐮刀的亂丟,怕他天黑不小心踩到了,也幫他拾掇整齊,收到屋簷下……鐵器淋雨就生鏽,壞了還得花錢買!雖然她沒種過地,但以前被王婆“收留”做苦力時,被她揪著耳朵“教”過。
突然,看到那一堆的鐮刀鋤頭,迎兒就眼前一亮。
待她收拾完,回了自個兒家,狗兒也將才拎了滿手的東西進門。趁著秋高氣爽,天色未黑,幾人抬了堂屋的飯桌來院裡,迎兒跟在翠蓮屁股後頭端菜盛湯,狗兒忙著與他們拿杯子筷子。
而武大、喬老爹和姚二郎,已經就著花生米吃起來了。
眾人也不拘束,男女老少坐一桌,熱熱鬧鬧的吃開來,迎兒將翠蓮按坐在自己身旁,自己看著哪個菜碗空了就趕緊去盛,哪個飯碗沒了趕緊添飯,再不肯讓她一個人忙裡忙外。
“喬大叔以後可得常來咱們家走動,前幾日俺們去濟南府一趟,還見了鄆哥兒哩!”
喬老爹眼睛一亮,激動得咳了兩聲,忙問:“果真?他如何了?在營裡可還順利?得不得總兵大人器重?”
迎兒見他本沉默寡言一人,一聽兒子訊息,居然一口氣問出這多來,居然有種替鄆哥兒高興的感覺,抿著嘴笑道:“自然是真的,大叔不信可以問狗兒和前頭的來仙兒,咱們一道去的呢。”
小狗兒終於將腦袋從白花花的米飯裡抬起來,又塞了塊雞肉,含糊不清道:“是哩是哩,我們見到好運哥哥了,他長了老高,還穿了鎧甲,挎著腰刀,像個大將軍!”
這回不止喬老爹歡喜了,就是眾人也又驚又喜起來,跟著“幾時做的將軍”“是個幾品官兒”“可要出去打戰”,七嘴八舌問起來。
可憐狗兒也只是個孩子,只將那身銀絲鎧甲作談資炫耀罷了,哪裡知道這多問題,被問得滿頭大汗,可憐兮兮的向迎兒求救。
於是,迎兒就將自己見聞的,同鄆哥兒那兒問來的都一五一十說了,什麼“一日三餐都有肉”“提拔至親衛營”“一面習武一面念書”,聽得喬老爹險些老淚縱橫。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雖然他只有父親,但他一樣幸福。
知曉了兒子好好的,還出息了,喬老爹人一開懷,跟著吃飯喝酒也有了精神頭。
“武兄弟這回可熬出頭了,這房子安逸,大街上楊老爹家的宅子也寬敞,光屋子就兩進……唉,咱們都不知道得熬到哪輩子才能有這份家業哩!”
武大被姚二郎誇得不自在,悶了口酒,道:“俺……的本事姚二哥是知道的,還得多虧了迎兒呢。”
於是眾人都來看“正主”迎兒。
“姚二叔甭謙虛,俺瞧著啊,你們家才是真要發達了呢,姚三叔說不定快家來了,到時候定是賺得個盆滿缽滿,穿金戴銀再不愁的,只盼著二叔到時候能提攜提攜咱們。”
眾人被她逗笑,指著說她會說話。
其實這真不是迎兒胡亂奉承,因為上輩子的這時候,姚三叔確實是快家來了,記得他同二叔武松就是一個前腳一個後腳的。二叔從景陽岡過打了虎,十月裡到的家,跑商的姚三叔冬月裡就到家了,帶著他的整個商隊。
是的,商隊。
姚三郎有一整支商隊,可以走南闖北,北上出關外,南下去琉球的商隊!迎兒按捺住二叔即將歸家的沖動,努力回想上輩子的姚三郎,因為他的歸來,縣裡好生熱鬧了一番,她聽潘金蓮與西門慶偷~情時說過,他這回帶回來的財富,就是十個西門慶也不及。
只是,後來,這樣富甲一方的姚三郎還是被西門慶害死了。
他風風光光的回來,卻又風風光光的死了,姚家先是失了閨女翠蓮,後又失了三兒,姚家兩老就此一病不起……後來,已經病入膏肓了,怕哪日不成了耽擱她出嫁,姚二郎才狠狠心提前將她嫁了。
可惜她自嫁去陽谷縣後再未得出門,竟然不知姚家二老可還在人世,或是何時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