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兒被臊得低下頭去。
孟玉樓卻笑道:“嗨,還以為你愁個啥呢,不就是住的房子,我們巷子裡還沒去看過吧?前幾日就聽說有兩家的小房子要賣的呢,因後頭臨著清水河,這幾日蚊蟲又多,青蛙蛤~蟆的亂叫,家裡有老人的都住不下去,都要轉手了呢!”
怕他們銀錢轉不過來,孟玉樓又道:“我豁出面子問問去,能否先租幾個月,小是小,先混過了年再說,到時候買不買的隨你們。”
迎兒大喜!
她才不怕蚊蟲叮咬呢,就是青蛙癩~蛤~蟆啥的她也不怕,只要能爭口氣!遂忙親親熱熱挽了孟玉樓的手,左一聲“大嫂子”,右一聲“大嫂子”的叫著,趕緊往牛皮巷裡頭走。
孟玉良在後頭嘴角抽搐:這聲“大嫂子”叫得可真親切,若不知實情的還當她是親妹子呢,果然女子翻臉倒是比翻書還快。
等來到那巷子底上,看見那兩棟寬敞的二層小樓,光佔地面積就有西大街上的三倍不止,迎兒才知孟玉樓嘴裡的“小房子”……可能是同她家大宅子相對來說的。
其中靠左那一戶門開著,有個小子臉上蓋了頂草帽靠門後打呼嚕。狗兒上去叫了聲“小哥哥”,唬得他一跳,正要開罵呢,見孟玉樓在跟前,忙點頭哈腰喊“楊大奶奶來了快裡頭請”,又道“俺這就去尋俺娘來”。
因楊家是牛皮巷當仁不讓的一等人家,鋪子開得又大,後頭巷裡不少人家都有人在她鋪子裡做活計,哪個都不敢得罪這位“衣食父母”。
“得了得了,你爹孃照顧你祖父還來不及呢,快別忙活了,我們來瞧瞧你家宅子,不是說要賣麼?現給你領了財神爺來了!”說著推了迎兒出去。
迎兒對著小子齜出一口大白牙來,甜甜的喚了聲“小哥哥”,那小子也才十五六的年紀,見個年紀相仿的俏娘子同他笑,自個兒先不自在了,撓著後腦勺,嘿嘿傻樂:“誒,你是哪家的,咋沒見過哩?”
“俺縣前大街上賣炊餅的!”
“可認得昨日打官司那家?也是你們賣炊餅的,聽說還開了鋪子賺著大錢了……”
“可是叫什麼武大郎炊餅的?”迎兒故意逗他。
“是哩是哩!就他家,你們去瞧了麼?聽說把那惡婆娘休了?可了不得,那般母老虎樣人物他們也敢娶,娶來還降不住,若是俺,哼!新婚之夜先打得她哭爹喊娘,女人啊就是不能慣,不然就得像那家的,都爬到男人頭頂上拉屎了……”小子八卦起來渾然忘我,沒看到狗兒不停使眼色。
最終還是孟玉樓聽不下去了,罵道:“臭小子屁事不懂,話卻怪多!這話我們可替你未來媳婦兒記住了啊,哪日喝喜酒去定要一字不落告訴她……好好的不學,非得學人家打老婆,你小子膽兒肥啊!”
迎兒憋笑,她知道,一般說這種“豪言壯語”的到頭來都是慫包蛋。就像喬鄆哥,動不動就說什麼“婦道人家沒見識”,反過來做什麼都還是她說了算,他壓根忘了自己蹦出去的話了……
咦……也不知道怎麼的,迎兒又想起他來了。不知他在濟南府怎麼著了,雖說隔臨清城也就兩日的腳程,但他去了軍營裡怕是沒工夫出來尋她罷?
不然他早來了!
少女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有感覺鄆哥兒一有空就會來尋她,可能是當時他走的匆忙,好多話沒來得及說,他應該還會回來繼續說的罷?那晚她吃醉了酒,睡得人事不知,他應該會回來說教她的罷?畢竟她吃酒他一點兒也不開心呢……
嗯,就是他爹,他也要回來瞧瞧的罷?
直到此時,迎兒才想起來,他家不就是住在牛皮巷麼?遂忙問那小子:“你認得喬鄆哥麼?”
“認得認得!何止認得!咱們還是一處長大的好兄弟呢!你瞧,隔壁就是他家……過兩日~他就要帶俺進圓社踢毬去哩!”小子挺挺胸脯,彷彿進圓社踢毬是件極光榮的事。
迎兒憋笑,鄆哥兒都去半個月了,這小子還吹牛皮!卻也多看了兩眼,見與這棟樓一牆之隔的是兩間平房,只一層,寬敞處也只有這邊的一半……喬老爹一人住倒也還合適。
待安頓下來,就沖著院裡養著那兩只大公雞,她也得來瞧瞧喬老爹。
幾人跟著小子進了大門,見是個五六丈寬的院子,有她家原來的二三倍大!但也不像楊家闊綽,院裡未鋪齊齊整整的青磚,只是尋常泥土地,估計是忙著搬家,院角橫七豎八放了幾樣鋤頭籮筐的,挨著喬家那頭的院牆邊蓋了間廚房,門口石頭打的水缸水槽也各有兩樣。
見迎兒瞧那幾樣石頭物什,小子就道:“本來俺家搬去蝴蝶巷也能用的,但俺爹說與其費這力氣,不如重新請石匠來鑿兩個新的呢!”
迎兒倒是喜歡,石頭打的比木頭做的耐用不說,平素清洗起來也方便,拿了絲瓜絡一刷,打幾瓢水一沖就幹淨了。木頭做的她最怕那層水垢,雨季說不定還生青苔哩!當下對這屋子又動了心。
唉,若鄆哥兒知曉了還不得笑話她,婦道人家沒見識,就因為貪圖人家兩樣石頭物什而買房子……這種樂趣他哪裡懂!
是的,買房子。迎兒決定,她要買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