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日日在街上賣炊餅,基本都混成熟臉了,但從來只見她穿些灰不溜秋的粗麻衣裳,今日這身鮮亮的新衣裳一穿……真像畫裡走下來的小仙女兒!
眾人看武家父女倆的眼神就變了。
看來,武家人生得根本就不差,以前只是少了拾掇而已。
“武大今日生意怎樣?”
武大郎木訥的應了聲“還成”。
馬上就有人說“上回不是說每日進賬六百個錢嘛,這般好了,哪裡是‘還成’?”
武大望了閨女一眼,見她同潘三姐家的來仙兒站一處,就鬆了口氣,道:“嗨,別提了,還得感謝楊老爹賞口飯吃呢,租了他家每日五百文的鋪子,算下來俺們一日也就落幾文辛苦錢……”
漢子一聽,他這還得刨去成本呢,算下來確實也沒幾個錢,就跟著嘆了口氣:“是啊,這年頭生意也不好做哩!”
武大郎這才鬆了口氣,還好迎兒都已經教過他怎麼應付了,不然一不小心說了實話……他家的飯碗又要被搶了呢!
另一頭,來仙兒和迎兒進了屋,穿過堂屋,到了姚家後院,裡頭都是些年輕女客。
見這仙女兒般的人物進來,正七嘴八舌說著話的院子,突然就安靜了一瞬。
來仙兒拉她去自己凳子旁坐了,嘟著嘴道:“你這身衣裳怪好看的,可出盡風頭了……早知道就不去迎你了,搞得我灰頭土臉!”
迎兒掩不住的得意,見她頭上戴了兩只鍍金蝴蝶簪子,耳墜子也是鍍金的,曉得她也是精心打扮過的,就誇道:“你也不賴啊,這簪子耳墜子拾掇得挺好看,也不知是哪兒買的?”
來仙兒喜出望外,得意的摸摸頭上,又摸摸耳朵,撅著嘴道:“俺家哪裡買得起?是隔壁楊大奶奶送的。”
即使是鍍金的,那也值點錢呢,不知這位“楊大奶奶”是何許人也,出手倒是大方……迎兒一聽就來了興致,忙追著問她是何人。
其實也不是別人,就是上回元宵跟在來仙兒身後的楊宗保的嫂子,本名孟玉樓的。
“楊大奶奶”她不知,但一說“孟玉樓”,迎兒就恍然大悟了。
據上輩子的韓愛姐所說,孟玉樓後來帶著大筆的楊家錢財,改嫁給了西門慶,成了他的第三房小妾。
要說西門慶後來能夠有足夠的錢財上京活動謀官,能夠一手遮天,也得多虧了他這幾房有錢的小妾,像李瓶兒、孟玉樓,以及正妻吳月娘,都是他的活動錢莊。
但這男子無恥之處就在於,拿了女人的錢,還沒把女人當人看,動輒拳打腳踢,“娼婦”“賤~人”“婊~子”的掛口頭。
正妻吳月娘有做千戶的孃家弟兄撐腰,依然被他打過;妓~女出身的二孃李嬌兒不消說;四娘孫雪娥最慘,被當著下人打得得幾日起不了身;就是蛇蠍心腸的五娘潘金蓮也沒逃脫被打的命運;家財萬貫的李瓶兒最不值,新婚之夜都被打!
西門慶這廝,還真應了那句話——打老婆的班頭,降婦女的領袖!
數來數去,整個西門府裡唯一沒被他打過的也就只有這位孟玉樓了。
這世界真小啊,清河縣果然是個小地方,隔壁是仇人的姘頭們,眼前就是他的小妾……啊,不,未來小妾!
迎兒烏溜溜的眼珠一轉,頓時冒出個主意來:他不是要從女人身上佔便宜麼?那她就讓他佔不了!
“那位楊大奶奶今日來了不曾?”
“你……不會是也想要抱她大腿罷?”來仙兒滿臉防備,生怕迎兒將她本就不夠粗壯的大腿分去一半。
迎兒把頭一搖:“抱大腿那是你,俺可不稀罕!”見她不信,又道:“如果你幫俺引薦引薦,那一兩的醫藥費……”
來仙兒忙道:“好!喏,坐堂屋裡同姚二嬸說話的就是,穿藍裙子的。”
接下來,她就一邊嗑瓜子兒,一邊看武迎兒同孟玉樓說話。也不知說的什麼,見二人從一開始的不冷不熱,到越說越親熱,直至最後開席了還坐到一處去……她娘都沒這待遇呢,小丫頭嘟了嘟嘴。
這小潑婦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嘴甜,會哄人……不過她喜歡!
那頭,迎兒與孟玉樓相談甚歡,見她小姑娘爽利,孟玉樓還從未生養過,就稀罕她這樣的孩子,拉了手不住的說笑,席上也多有照顧。
而這一回,迎兒終於見到她“聞名”已久的姚二姨,也就是姚翠蓮。
可能是剛從狼窩虎xue裡出來,有些木訥寡言,旁人問三句她答一句,姚家老人倒是脾氣好,也不嫌她未帶回嫁妝。
看到她在父兄安慰下,終於綻開笑顏,迎兒也跟著開心,彷彿她就是另一個武迎兒,這輩子的姚翠蓮不消再香消玉殞,那是不是預示著這輩子的武迎兒,也會逢兇化吉,得償所願?
這一頓酒,可謂賓主盡歡,直到最後散了,孟玉樓仍拉著迎兒的手,千萬叮嚀,讓她一定要去楊家玩。
她只顧著與孟玉樓接觸,卻沒注意到,不少婦人都在打量她,甚至在前院時,就有少年將她記在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