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沒他,她爹也不會死!
剛生起來的好感,一下子又沒了。
“爹,你管他姓張姓王哩,咱們開了門做生意的,進門就是客,他要幾個炊餅就包幾個與他便是!”
“你這孩子,他才幫了咱們呢,怎麼能這樣說話,什麼賣不賣的,今日送他吃,就當感謝地。”
說罷,武大又問鄆哥兒:“好孩子莫理會她,這丫頭脾氣倔,你要幾個?俺包與你便是。”
迎兒一聽,眉毛豎起來,什麼,還要白送與他吃?!不行不行,也太便宜這王八蛋了!
想著,生怕她爹真白送,忙去推鄆哥兒,著急道:“快出去吧,從外頭將錢遞進來,俺自會包與你,莫在裡頭煩人!”
喬鄆哥懵了,眼神在父女兩個身上轉來轉去,心內暗自嘀咕:這是怎了?剛才不都好好的嘛,才幫她抬了蒸籠呢,感謝的話沒落著一句不說,還瞬間就翻臉無情了?
真是個小潑婦!
陰晴不定的小潑婦!
不知好歹的小潑婦!
武大郎對著鄆哥兒無奈的嘆口氣,眨了眨眼,道:“迎兒先進去瞧瞧,灶下柴火熄了不曾。”
迎兒曉得,她爹這是要將她支開呢。
心內抓狂:俺親爹啊!你怎恁傻?這家夥不是好東西!上輩子他利用了你呢,現在你還上趕著給他送吃的,你是不是傻啊?
枉她心內抓狂,恨不得拿根大棍子將他攆走,她爹卻是不知的,只覺著今日的閨女有些奇怪。
最後,喬鄆哥看不過眼,忍著一肚子氣,拿出二十文錢買了六個白麵的,三個蔥花的。
若不是她爹在旁,迎兒連那一文錢都不會便宜他,看著他背影,氣鼓鼓罵道:王八蛋,那一文錢算姑奶奶打發叫花子了!
“喲!迎兒丫頭這是怎了?哪個給你氣吃了不成?”
只見馮老媽從西邊來,手裡提著只竹籃子,上頭蓋了塊藍花布,不知裡頭裝了什麼。
“馮奶奶大喜,這是打哪兒去?”花家是她小金庫的固定來源,她肯定要盡力討好。
“個丫頭,喜什麼喜,我家奶奶這幾日不思飯食,讓我給她往鋪子裡買兩樣零嘴吃吃。”說著就掀開竹籃,讓她瞧了一眼。
只見裡頭烏漆漆,白晃晃放著兩樣小零嘴,每一樣才大拇指頭大,顆粒分明。
“小丫頭還不知道罷?這是打杭州來的衣梅。”馮老媽有些得意,自從來了清河縣,她也沒吃上幾樣好東西,想以前在東京時候,梁中書寵李瓶兒,她跟著沾了光,什麼稀罕東西沒吃過?
迎兒不解,就問:“什麼是衣梅?”
“此物是杭州船上捎來的,由各樣藥料浸泡,用蜜煉制過,滾在楊梅上,外用薄荷橘葉包裹,聞著噴鼻香。每日清晨,呷一枚在口內,還能生津補肺,去惡味,煞痰火,解酒克食哩!”[1]
迎兒聽得口中泛酸,狠狠嚥了咽口水,她兩輩子也沒吃過這等零嘴。
馮老媽看她雙眼發直,眼巴巴望著自己竹籃,跟只饞得舌頭舔灰的小土狗似的,心內不忍,也帶著顯擺的意思在,小心用帕子包了一小枚與她。
“喏,趁沒人看見,與你個嘗嘗味道,不是老婆子說,若我不與你,你怕是一輩子也吃不上這等好東西。”
迎兒小心接過,曉得她脾性,就順著說了兩句好聽話,甜甜道:“哎喲!多謝馮奶奶,您可真是好人喲,怪不得生得富貴圓潤,緞子衣裳隨意穿,您這就是富貴善人了!”
這幾句,是迎兒違心哄她的。哪曉得,馮老媽卻只覺心口一甜,那嘴裡肚內就像吃了糖一樣,她都幾年不敢吃糖了啊……
那身上一甜,一種久違的滿足感油然而生,就下意識的又包了三枚與她:“喏,上頭白晃晃這層,是裹的糖霜,正好甜甜你那小油嘴兒!”
迎兒喜出望外,雙手接過,剛要吃,卻終於意識到不對了。
好像,她每次誇人家,不論男女老幼,都能得些實打實的好處,有時是幾文錢,有時是幾個零嘴,多的時候是二兩銀子比如租鋪子那日),有時是免了一頓打於潘金蓮),有時是格外的好說話……
無論哪一次,她或多或少都能得些好處,達到自個兒目的。
剛開始還以為是這輩子的街坊都格外的好說話呢,現在一想,稟性難移,他們上輩子什麼脾性,這輩子又哪裡好得了?
這些莫名其妙的善意,尤其是老馮媽這幾個衣梅,不止貴,還罕見,她哪有這等好的“善心”施捨她?
怕是她說的話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