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蓮這才曉得他們是認識的,秋水大眼在二人間轉了轉,生了一樣的長馬臉眯縫眼……回過神來,這怕就是王婆的兒子了。
王婆子放開她的嘴,拉著王潮抹眼淚:“好你個小短命的,一去就是三年,再不家來就等著給老孃收屍骨罷!”又重重打了他兩拳。
“哎喲!娘誒,俺這不是家來了嘛,可莫在嬌娘跟前丟了俺的份……”一面油嘴滑舌,一面偷瞧潘金蓮。
將金蓮鬧了個大紅臉,似笑非笑斜著眼兒覷了他兩眼。
那眼裡似含了秋水,盈盈蕩漾,王潮的身子骨兒一下就酥了,若非還餓著肚子,只恨不能立馬就能雲雨一番。
王婆子見狀,重重咳了一聲,道:“煩請娘子去幫老身看看鍋裡。”
金蓮羞紅著小臉去了,母子二人開始說起離別來。
“死囚根子,倒是好狠的心,與你那死鬼爹一樣……這三年都去了哪兒?”
王潮猛灌了兩碗熱乎乎的茶水下肚,大馬金刀躺坐在椅子上,回道:“俺跟著走商的去了一趟西北,那頭枸杞子種得可好,俺尋思著啊,娘給俺籌點本錢來,過幾日再去走一趟,定能賺上一筆!”
王婆沁了一口罵道:“啊呸!莫說去黨項人地盤上走商的話了,就是隻離了清河縣,俺這心口都像缺了塊……老孃就是有那錢也不與你!”
王潮眉毛一豎,急道:“俺親娘誒!你只俺這一個兒子,走街串巷一輩子不就是為了俺獨一個,難道還養了漢子不成?”說著怪模怪樣擠眉弄眼。
“滾滾滾,俺同你說著正經的,莫來編排你老孃!”
“你一輩子攢下的銀錢,不拿來與俺花,還能與哪個?親娘誒!你兒子能不能翻身可就看這回了。”
王婆其實早心動了,只“嗯嗯哈哈”隨意敷衍著,怕外頭金蓮聽見。
“娘啊,給不給你倒是放個準話啊,做甚支支吾吾。”
“噓!你個死囚根子!隔牆有耳沒聽過?仔細讓那小娼婦聽了去,將你傳揚出去……”一面說著,一面起身去將屋後門給閂上了,好讓院子裡的金蓮進不來。
“那小娼婦是哪家的?”久經風月的體態,配上妖嬈婦人的打扮,一看就不是個安分的。王潮想著就得意起來,待會兒請著她來吃兩盅酒,說不定就能上手了。
“警告你,可別沾她身啊,這娼婦不是個好惹的。她原是張大戶的房裡人……”
母子兩個如此這般的說起來,誰也沒注意到水簾子外頭有幾個人影晃動。
王潮一路風餐露宿偷跑回來,路上躲躲藏藏不得好生歇息,在暖烘烘的茶局子裡坐著,聽他娘叨叨半晌,慢慢的就睏乏起來。
就在他眼皮兒半睜半閉之機,突然“嘩啦”一聲,水簾子被猛的拉開,五六個持刀拿棍的男子就沖進來。
王婆率先反應過來,一把將兒子提起往後門推,一面將自己頭臉轉朝那幾個男子,喝問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各位闖進老婆子家來是想做甚?”
打頭那男子近七尺高,一身灰黑皂衣,生得劍眉星目,好不威武。
只見他往前兩步,正色道:“老婆子且速速避開,刀劍無眼,俺們奉命捉拿逃犯王潮。”說罷不再理她,欲繞過她去。
王婆偏不讓開去,只在那張牙舞爪橫加阻撓,想要給後頭的兒子爭取時間逃跑。
哪曉得也是她作繭自縛,才將怕金蓮聽見母子私話,將門閂得緊緊實實,情急之下,笨兒子王潮在那兒拔半日也出不去。
……
於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幾名皂隸就將王潮拿住了。
直到兒子被押解走了,王婆仍在門口哭得回不過神來。
眾人聽他“兒啊心肝啊”的哭,有幾個老街坊不忍,就上去勸開了:“罷了罷了,權當給他吃點教訓,坐幾年牢也替你省點心……”
“啊呸!你兒才坐牢哩!你全家坐牢!你家方圓十裡全坐牢!”王婆一屁股跌坐地上,破口大罵。
街坊自討沒趣,吐了口唾沫也走了。
迎兒拖著她爹,賣完炊餅,一會兒去買面,一會兒去瞧柴火,一會兒又說要扯點尺頭做衣裳……磨磨蹭蹭,直到人都被抓走了,傳到縣前大街了,才家去。
嗯,小財迷很滿意,重生一回,終於使上了力,讓他爹成功避開了一頓打。
迎兒心滿意足的多吃了兩個炊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