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鄆哥就嘆了口氣,道:“爹,真不是。兒真不是做那架兒,年前我急著跑出去那回,是張小閑幾個哥哥組了隊圓社兒,正好缺個人。”
“我得了幾個哥哥看顧,尋常也能得幾文錢使。”
喬老爹一聽是“圓社兒”,也就鬆了口氣。
圓社兒與架兒又不同,是正經男子組在一處,專在各處踢氣毬,也就是蹴鞠了,遇哪家紅白喜事、逢年過節的圖個熱鬧,會花錢請他們去踢一場,不止有酒菜招待,還有額外的賞錢可拿。
若遇哪家閑來無事的,也會請了他們去,教著家中男女主僕踢,從中得些辛苦錢。
甚至像東平府裡踢得好的,民間還會發展出□□業來,有賭坊專開一隊勝負的,有買輸贏的,他們也總能從中得些好處。
若踢出名頭來了,還有專門上東京城踢與達官貴人甚至官家瞧的……那可就真是賺大錢了。
這在後世,也就是職業足球運動員的身份,也算是個正經職業了。
“這爹也放心了,你只記得凡事跟著張小閑,他是個有成算的。”
鄆哥兒點點頭應下,出了屋去做飯,父子兩個的夥食更簡單,炊餅配鹹菜,能吃飽就行……當然,炊餅也是武大郎那兒買的。
另一頭,迎兒自想起上輩子的王潮曾在正月十二這一日家來過,就拿定了主意。
平日跟著賣炊餅,縣裡的人,十之五六她都認全了。
恰好那馬道婆她就認得。
“小丫頭,俺聽說你們家搬到西大街上去了?怎就搬到那老虔婆隔壁去,恁大條街,除了她那兒難道就找不出座空屋子來?”
迎兒曉得她是王婆的死對頭。
二人都做一樣的買賣,同行相輕,本就是“有我沒她”的性質,再加三年前她兒子又被王潮打斷了腿,這新仇舊恨加一處,迎面都能撕扯起來。
“嗨,這也是俺娘想去,俺爹隨她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你娘,可是潘裁縫家那個金蓮?”
迎兒點頭。
“嗨!她啊,找那老虔婆就對了,都是心狠手辣,挑三撥四的性子,這叫啥,屎殼郎吃蛆蟲,跋驢配著破口袋——全是破爛貨!沒一個好東西!”
迎兒心內憋笑,這認識夠準確也夠深刻!中老年婦女的罵街能力,她要好生學習,日後讓喬鄆哥那小癟三再不敢惹她!
見她眼巴巴等著自己附和,迎兒忙肯定的點點頭:“王奶奶同俺家娘,關系可好哩,多少知心話都只對俺娘說。”
“昨日還說‘討債的十二就要來了,連元宵節也不過就得走’,俺還奇怪哩,既是討債的人,怎還要人家同她過元宵……俺娘倒是還寬慰了她幾句,不過卻將俺給支走了,也不知嘀咕了些啥。”
馬道婆果然豎起了眉毛:“哦?她真這般說?”
迎兒點點頭,老婆子抖著眉毛若有所思。
“好迎兒,那你再同俺說,她們還說了啥。”
迎兒苦惱著搖搖頭:“俺也不知哩,只沒頭沒腦聽了這幾句,還說她十二不開門了,讓俺娘一大早的往後院去給她整治酒菜,似是要招待什麼人。”
迎兒心道:時間、地點都抖給你了,接下來就看你的本事了。
馬道婆冷冷一笑:哼!要招呼哪個,還不就是那短命的棺材秧子!害她兒斷了腿,居然還敢跑回清河縣來,既然他自個兒跑回來了……她要不讓他吃幾頓牢飯,那她兒的腿可就白斷了!
“俺也不喜歡王奶奶像看什麼物件兒一般看俺,俺就喜歡道婆奶奶這般正派的老人家……您這般正派,家裡孫子也喜歡您罷?也不知孫子幾歲了,可進學了不曾?改日奶奶將他領了來,俺與他個大炊餅,讓他好生讀書,日後也給奶奶討個誥命。”迎兒再加把火。
孫子……呵呵,她兒拖著條廢腿,還去哪兒尋正經人家的閨女?哪裡來的孫子?想到此處愈發恨了,若非那賊囚根子,她現在可不就是兒孫滿堂的人了?說不定就像迎兒說的,兒孫讀書出息了,她不就是官家太太了?
一切生活的美好,都被王潮毀了。
馬道婆自此咬咬牙,懷了心事而去,迎兒黑亮的眸子裡有淡淡的笑意。
她記得清清楚楚,上輩子的王潮在他們剛搬來那年的正月十二家來過一回。之所以記得這般清楚,是因為他見潘金蓮有兩樣值錢首飾,趁著午食後溜進了武家屋裡,恰好被在睡午覺的潘金蓮與武大郎拿了個正著。
金蓮看在王婆的面子上,放了他去,但懦弱的無辜的武大郎,卻還反被那王八羔子揍了一頓。
呵,上輩子的爹,真是什麼阿貓阿狗不暢快了都能來打一頓出出氣啊!這一世,她要讓這些豬狗也嘗嘗被人玩弄於股掌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