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把兔子遞給她,又想起什麼,問:“你會宰兔子?”
她抿了抿嘴唇,點了點頭:“妾身會一點。”
他略有訝異,目光落在她臉上,彷彿她這樣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竟然會宰兔子,對他來說很不可思議。
爹爹經常出去打獵,獵回來什麼山雞野兔,哥哥宰殺,她在旁邊幫忙,久而久之,也就會了。
他微微一頓,漆黑眼裡閃過一絲笑意:“你還有這樣的本事。”
她拿兔子做了菜,煲了湯,除夕的下午,召溪城裡四下響著炮仗聲,在烏沉沉的天氣裡,添了幾分過節的喜慶。
即墨潯不知去了何處,她在廚房看著灶火,在門邊張望著,天快黑了,才見他跟他的幾名親信回來,手裡提著些不知在哪裡弄的魚,野雞一類的獵物。
他進了屋中,她也連忙過去,幫他解了外穿的披風,拍掉了身上的浮雪,他說:“去城南的林子裡,獵了幾隻野味,等會兒,你再做幾個菜。”
她聽得出,他語氣裡很高興。
她沒想到他出城打獵去了,天寒地凍,想必要獵到這麼多獵物,並不容易,想到他上回中箭,箭傷沒好全,這會兒不知有沒有崩開,不放心地拿來了藥膏,說:“殿下的箭傷,再上一次藥吧?”
他大約也累了,慵懶半躺,解開衣袍,裸出他結實的臂膀,勃勃.起伏的胸口,一段漂亮深邃的鎖骨。
果然,箭傷有些要崩開的趨勢,她連忙小心地敷了藥,再拿紗帶仔細纏好,才將他的衣裳重新合攏。
燭光繚亂,他闔著眼閉目養神,俊美得沒有一絲瑕疵的臉龐,冷峻淡漠,唇線涼薄,她正悄悄望著,冷不丁他睜了眼,嚇她一跳。
他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個東西,遞給她——赫然是她的長命鎖。
“收好。”
她一愣,聽他淡淡道:“這麼重要的東西,換一頓肉,並不值當。若缺花用,儘管找錢六。”
那個除夕的團圓飯,不算什麼團圓,只能算他們兩人的“相依為命”。
召溪城外連片的青山,覆著雪,和遠天連成模糊的一整片,雲團低抑,像是還要繼續下雪。擺在太守府中的這簡易的一頓團圓飯,有酒有肉有菜,也算觥籌交錯,苦中作樂。
入夜後,城裡煙花聲、爆竹聲響徹一片,吵得耳朵疼,但大家莫不喜氣盈盈,畢竟是劫後餘生,便是苦一些,也值得高興。
即墨潯說,越是這樣的日子,越不能放鬆警惕,唯恐敵軍夜襲,便要出門巡看,順便嘉獎士卒。
她一個人呆在府邸,怕出門會給他惹到不必要的麻煩,雖聽到街上熱鬧,也只是百無聊賴縮在屋子裡讀書。
自他讓她讀書,她有了閒暇,就在讀書。不過他隨軍帶的書冊,大多數都是兵書;在太守府裡便不同,可以去查閱當地的縣誌之類,沒有兵書那樣晦澀。
聽說,城中百姓準備了一場舞龍舞獅子,隊伍從城北開始,繞行一圈,回到城北。因此,府裡一些雜役們,紛紛都去看熱鬧了。
她雖在翻著縣誌,自想起這樁事,耳朵就一直豎起來聽著外邊動靜,心裡焦急想著,怎麼舞獅子的隊伍還沒有經過這邊。
再後來,心浮氣躁,索性不再看書,走到府門口張望。
但只有府門前兩隻大紅燈籠兀自明亮,照著夜來風雪。
有打更的過去,她孤單站立,形影相弔,那打更的便問她:“夫人怎一個人站這兒?”
“我等那舞獅子的過來。”她笑著說,卻看那老伯搖搖頭,“他們先前從前面那條街過去的。夫人恐怕不知道。”
她一呆,原來已經錯過了。
她微微失落,站在原地,雪花飛舞,夜裡仍有爆竹聲連續不斷地炸開,抬眼看到烏沉的夜被爆竹的光染成深橘紅色。
忽有馬蹄驚響,噠噠一陣,激盪雪霧停在了府門前,微弱燈光中,只見漆黑披風上銀絲繡有云海翻騰的紋飾,泛著雪亮的光。
那人拉韁下馬,是即墨潯。他有些詫異:“你在……等我?不是說不必等?”
她躊躇著,不知該不該說她只是有點惆悵,想等的其實是舞獅子的隊伍。但在即墨潯那探究目光下,把原委一一交代了。
說完,他皺著眉,默不作聲,三兩步翻身上馬,動作利落乾脆,側過臉,朝她伸手:“上來。”
她一愣。
她上了馬,坐在他身後,他說:“抱緊。”她立即整個身子都貼在他後背上,圈緊了他的腰,問道:“殿下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