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泛黃的信紙,思思姑娘略微有些震動,她細細描摹著上面的詩詞,漸漸面上有了些許暖色,不似剛才那樣傷春悲秋。
“我等不了他了。”她說的肯定,我卻不明白為什麼等不了,她可以跟陳棉說,要他娶她過門啊,怎麼能等不了,陳棉是陳家獨子,要幹什麼還不是由著他來,陳員外想必不會有意見。
思思姑娘頭上有根金釵,分量看上去很重,就像那縣令油汙汙的老手摸在那發間,極盡難說之意。
“那你就要嫁給一個老頭子做小妾,也不願意等著陳棉下山娶你?”我覺得事情還有轉機,畢竟李盈盈嫁給別人做小妾,我沒能阻止,一直是我心頭一大患事,總覺得她應該有更好的歸宿。
“樓裡多少姑娘求之不得的事,怎麼就不好了。”思思姑娘對著我嫣然一笑,那柳葉般的眼睛看得我有些頹唐,莫名的躁動,“小公子,勞你費心了,還請轉告他,莫要為我傷心。”
我下樓的時候,那小丫頭剛好回去,瞅了我兩眼,待認出我是誰的時候,眼珠子瞪得跟清水河的魚一樣,不出所料的鼻子有事一聲冷哼,我招你惹你了。
剛剛走出紅花樓,頭頂卻飄下幾片紙,我抬頭,那小丫頭一臉得意的瞧著我,憤憤喊道,“我家姑娘也是你們能攀得起的嗎,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幾斤幾兩,我家姑娘那是人中龍鳳,要給縣令爺做夫人的,你就死了那份心吧。”
做什麼夫人,還不就是第八個小妾,我看著落了一地的信紙,遠處有馬車趕來,次奧,真是暴殄天物,你不要也不用撕碎了吧,陳棉那樣的文采,隨便當個情詩來賣,也肯定有不少人過來一睹真容。
我連忙越過去,趁那馬蹄落下之前,將那最後一片信紙撿了回來。
那馬蹄猛地收起,抬高扭到一側,騎馬的人也是好本事,情勢這樣緊急還能控制自如,我將那書信整理好又重新放回胸前,還沒看清來人便作揖匆匆離開了。
後來我才知道,我應該停下來多看他幾眼的,有時候緣分真是個奇妙的事情,那馬上的公子,姓柳。
走到當年躺在那裡等陳棉的那塊大石頭的時候,我已經有些吃累,便坐下來撩了點水喝,山上泉水清澈,甘甜爽口,在深秋有些冰涼刺骨的味道。
次奧,頭頂上掉下來一個核桃正好砸在我腦門子上。
青皮的核桃,還未熟透,嘴裡不覺泛起一股酸澀之感,又是一記核桃,我摸著發疼的腦袋,抬頭看去。
次奧,這孫子什麼時候掛在樹上的,他一臉春風得意,一會兒有你哭的。
我站起身子,往旁邊閃了閃,“孫子,你心上人要嫁人了。”
他一愣,繼而笑道,“你說的是哪一個?”
次奧,難道還有我不知道的嗎?
不就是思思姑娘,還會有誰?
“哪個思思姑娘?”他面上不解,樣子也不像裝出來的,於是我從懷裡摸出那一把碎了的信紙,往上一攤,“那,就是你給她寫情詩的那位。”
這孫子面上立刻有變,猴子似的從上面一躍而下,猛地站到我旁邊,腦袋挨著我的腦袋,對了,他還不知道我偷拿了這封信。
我也覺得有些理虧,遂默不作聲,臉上卻不自覺開始燒起來。
他捏著那一張碎紙,眉頭緊皺,看了半晌抬起頭來,陰陽怪氣說道,“你什麼時候偷了這封信去?”
什麼時候,那日子可久了,我正欲好好想一下,那孫子卻不打算深究了,只是兩個耳朵泛著紅暈,擺擺手說道,“算了,這樣的情詩我一寫一大把,你就留著賞鑒吧,何況,也不是給......”
也不是給什麼,既然他都這麼大方了,我更加得寸進尺,“可是這信被那小丫頭給撕碎了,你要是不嫌累,回去給我再抄寫一份,我留著好好觀摩學習。”
他兩眼一瞪,惡狠狠的說道,“你學習這個幹什麼,還想著寫給誰看嗎?少爺我再不寫情詩了,絕筆。”
次奧,真夠小氣的。
我倆路上互不搭理,耷拉著腦袋各自佔著路的一邊,山路狹窄,所以遠遠看去,我們兩人更像在耍雜技。
一柄長刀從天而降,接著就是一個體型健碩,滿臉胡須的男子,他不耐煩的看了我們二人兩眼,“站一塊!”
陳棉立馬挨著我站好,這是碰上打劫的了。
大鬍子冷哼一聲,“看你們兩人穿的還算板正,想必家裡也有幾個錢,我胡麻子半個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一票大的,天助我也。”
次奧,這就是名聲在外的胡麻子,我聽宋之書說過,運送貨物的時候,最怕碰到他,有多少要多少,殺人如麻,官府的車輛都敢劫,更別說我們兩個毛都沒長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