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喝完了酒,按著原計劃起身,要回去自己房間裡的喻森雅,在經過戴星辰身後時,微微俯身,像是很不經意地,彎腰去撿什麼東西。“我也不敢保證,那餃子裡頭,還包了哪些奇怪的餡兒。”
刻意壓低的聲音,藏著隱隱的笑,像巫婆手中遞來的外形精緻而內裡劇毒的蛋糕,誘惑而又致命。
她在恐嚇他,她在威脅自己。戴星辰想,這可真是個容易記仇的人。他直覺她可能是在撒謊,可他拿在手裡的筷子,對著那一盤奇形怪狀的“餃子”,卻遲遲下不去手了。
好吧,他最終還是放下了筷子,她贏了,他洩氣地想。一抬眼,就看見那贏下了這場無聲戰爭的人,正步履輕快地消失在了樓梯拐角處。
一夢沉酣。
第二天一早,那幾個昨晚才住了進來的婚禮賓客們,就被外面砰砰咚咚的聲音給吵醒了。有人頂了睡得烏七八糟的發型,趴在造型古樸的石頭窗戶裡往外看去,就見下面院子裡,昨天那個美貌帥哥,正一個人對著牆壁打著網球。別看他昨晚那斯斯文文頗有禮貌的樣子,此刻卻是發狠了地抽著球。
查理同學其實是在生氣——生艾米麗和喻森雅的氣。因為這一大早的,那兩個人就丟下了他,自己跑去原野上散步去了,往常他們都是一起的,但今天,獨獨沒叫上他。他憤怒地打電話過去質問,只得到艾米麗一句話:誰讓你睡得像頭死豬一樣。
睡得像頭死豬一樣……有這麼形容像他這樣的帥哥睡覺的嗎?他心裡堵了口氣,下手愈發狠,恨不得那網球是顆子彈,能破牆而入。
而樓上那些被殃及了的池魚們,就是在這樣的砰砰咚咚聲中,打著呵欠,努力睜著朦朧的一雙眼,起床去洗漱。
戴星辰下來的時候,喻森雅和艾米麗正好也回來了。她們是從後院進來的,一人懷裡抱了一束散步時候隨手摘的各色夏日花草,裹著原野上的清新晨氣,攜光進門。
好像一幅油畫。懶懶坐在了餐桌前的戴星辰,看著眉飛色舞同艾米麗說話的女孩子,他覺得她整個人都在柔和地發著光。
她今天依舊穿了件白t,短褲倒是換成了淺藍牛仔長褲,褲腳捲了上來,露出纖細的腳踝,裹得一雙腿更是筆直修長——他不得不感慨,她真是有一雙好腿。
“你們兩個!”查理同學頂著滿頭的汗,出現在了另一頭,氣呼呼地打算來興師問罪。
這幾天早已摸清了他脾氣秉性的喻森雅,不慌不忙地從懷抱裡的花束中,抽了一枝黃玫瑰出來,遞給正好沖到了面前來的他。查理同學一愣,下意識地就伸手接了。
喻森雅這才笑著:“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下總該消氣了吧。”
查理看了看手中的黃玫瑰,又瞅了瞅面前笑語盈盈的喻森雅,本來還是陰雲密佈的一張臉,頓時就萬裡晴空了。
“當然,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他當場就死皮賴臉地黏了過去。
這態度轉變之快,叫一旁的艾米麗都不得不翻了個白眼。
“善意地提醒你一句,”艾米麗就是看不慣自家堂弟那欣欣然的小表情,所以特別樂於在這種時候來打擊他,“你手中的那枝花,是從麥格太太的花園裡摘的。”她十分滿意查理臉上那慢慢凝固了的笑容,幹脆地補上了最後一刀,“對,是偷偷摘的。”
查理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他像是扔個燙手山芋似的,當機立斷就給那枝黃玫瑰扔了出去。
試問這方圓數十裡,誰人不曉得她麥格太太的大名?那個以兇悍到不近人情而聞名的老女人,別說是摘她朵花了,就是踩了從她花園裡蔓延出來大路上的一根草,她都能追著你罵上半天。當年作為一個活潑好動的運動少年,查理可沒少在她手上吃過虧。
“森!雅!”上一刻的柔情蜜意,頃刻間就又轉化成了滿腔怒火。我就知道,她沒那麼好心!查理同學氣鼓鼓地想,認識了這些天,他早該成長了的。
而這位從一開始就沒安什麼好心的喻森雅同學,早已遠離了是非地,找了個透明長頸玻璃花瓶,開始快樂地插花。
老實說,她審美其實也還可以,美術展藝術展什麼的,也沒少去,可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在插花這一項上,她實在是沒什麼天賦。更要命的是,她自己完全沒意識到這點。
“這真是我見過的,最難看的瓶花了。”
在端詳了面前的那瓶花好一陣後,戴星辰同學還是忍不住將自己內心的真實評價說出了口。誰讓他正好就那麼不幸,那瓶花,被凱瑟琳拿來隨手放在了他面前的餐桌上,真是低頭不見,抬頭也得見。
對面正拿了刀叉,準備去切煎蛋的喻森雅同學,聞言,手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