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偷偷把懷裡的盒子掀開一條縫,給人家看一看自己私藏的糖果。越想他就越開心,最後幹脆趴在桌上,用手臂擋住嘴悄悄笑了起來。
等到一個人樂夠了,他才打字回複:【我也是。】
宛若透明瞭一般的方景明圍觀了一會兒,覺得年輕人談戀愛果然容易掉智商。
當初剛認識的時候,江樓看上去多麼理智冷靜的一個人,現在卻跟個傻子似的,發個微信整個人都止不住的蕩漾。
·
六月下旬的某個週末,《棲息樂園》的試映會在一家電影院裡舉行。
前來觀影的人裡,除了大家的圈內好友,就屬各類媒體的代表居多。正如方景明之前預言的那樣,江樓的身份曝光之後,對他們的宣傳確實起到了正面的積極作用。
之前有幾家談不下來的影評人,居然在最後關頭都收下了邀請。盡管他們來的目的,或許不僅是觀影那麼簡單。
“剛過去那個戴眼鏡的男的,你看見沒?”試映會的簽到處,方景明躲在朋友送的花籃後面,跟江樓咬著耳朵。
江樓點頭:“是《淘戲》的作者?”
《淘戲》是圈內挺出名的一個影評號,業內出了名的不好打交道,聽說這人很有幾分文人風骨,但凡是他不喜歡的電影,投資方拿再多的錢,也沒辦法讓他為其寫一句好評。
“對。他剛跟人聊天被我聽見了,說他最近正在寫一期關於資本與電影博弈的主題,今天過來就是想看咱們這網劇究竟有多爛,”方景明嘖了一聲,擠眉弄眼地說,“估計想拿你當典型,罵一罵你們這些不學無術的富二代,是怎麼拿著父母的錢來糟蹋影視市場。”
江樓不置可否。
如果是在《棲息樂園》開拍以前發生這樣的事,他或許還會為此辯解什麼。但如今電影已經全部製作完成,再過一週就要在新視傳媒的網路平臺上播放了,那麼他就不需要再為那些誤解而多費口舌。
漂亮話說得再多再動聽,都不如作品的真實質量可靠。
半小時後,放映廳的燈光暗了下來。
一段悠揚的鋼琴曲過後,一輛公交車在晨曦中緩慢地駛向站臺。
江樓聽見身後傳來吸氣聲,知道這是大家被影片的影音質量所吸引的表現。
在如今這個動則上億投資的行業裡,《棲息樂園》投入的資金有限,但一辭映畫把錢用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方景明在開拍前力排眾議,堅持使用了電影膠片來進行拍攝。拍攝途中每一處的佈景,他們都在盡可能的情況下做到了最好。而後期製作時加入的音樂,一辭也請來了專業的交響樂團和資深作曲家共同打造。
這是屬於一辭映畫的野心,他們雖然沒錢,但他們要表現出足夠的誠意。
忽明忽暗的光線從銀幕投映到江樓臉上,他微抬起頭,把自己當作一個普通的觀眾,隨著電影中人物的喜怒哀樂,一起沉浸到屬于丹頂鶴和它的保護者們的故事裡。
放映廳的燈光再次亮起時,影院內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主創人員被一一叫上臺,向大家講述這部影片的創作經歷和感受。輪到江樓時,他看著臺下一雙雙眼睛,從他們的目光中看到了藏不住的意外與驚喜。
“該說的楊導和方總都說了。作為編劇,我知道這個劇本仍然有可以進步的空間,希望下次可以做到更好。”他向來不擅長和別人掏心掏肺,專案籌備過程中的種種艱難不易他也不想在這裡提。
“不過今天我們的女主角沒能到場,我想替她說一句話。”
江樓感覺到方景明在旁邊瞪他,大概是怕他突然說出什麼驚人言論。
他遞給對方一個放心的眼神,笑了笑說:“她其實當時還有別的選擇,我們是其中規模最小前途也最不明朗的一個。可她在瞭解我們的題材和資金困難後,答應了以最低的片酬接拍。所以各位以後不要再說她糊了接不到戲,這次純粹是她幫了我們大忙。”
臺下響起一片善意的笑聲。
江樓頓了頓,等笑聲停止後才繼續說:“保護野生動物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們普通人也很難把所有精力都投入進去。但是每個人都從力所能及的小處做起,相信今後一定會看到改善。謝謝大家。”
把話筒遞給下一位,江樓輕輕地撥出一口氣。
自從章曼姿接下他們這部網劇,因此被多少人嘲笑過,他可是一五一十都記在了心裡。就連現在臺下坐著的有幾個媒體人,都親自寫過關於她的不好的報道。
他一看到那些人就來氣,所以有些話必須當著他們的面講出來才痛快。
從臺上下來後,方景明擦了把腦門上的汗,把江樓拉到一邊嘀咕:“你剛才嚇死我了,還好最後圓了回來,不然我看你怎麼收場。”
“我心裡有數。”江樓淡淡地回了一句,眼角餘光裡看到散場的觀眾席上,有一個人正筆直地朝他們走來。
之前那位打算拿江樓當典型例子來嘲諷的《淘戲》作者,眼角激動的淚水都還沒來得及擦掉,就興沖沖地朝他們打起了招呼,隨後沒等方景明做出官方的寒暄姿態,他便把胸口拍得直響:“明天我就把影評寫出來,等你們正式播出了我再免費寫一篇替你們宣傳。”
方景明笑得合不攏嘴,連聲說好。
那人正要再跟江樓聊幾句,一辭的一個工作人員就連聲抱歉地擠了進來。主創們上臺之前,為了避免突然有電話的情況,都把手機交給了她保管。
她從一口袋的手機裡拿出一個,沖江樓說:“剛才你媽媽一直打電話來。”
江樓心裡納悶,覺得江燕應該不會做給他發來賀電這種事。於是他接過手機,沖其他幾人點了點頭,然後走到出口處回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