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驚訝而睜大的眼睛在他的視野裡格外清晰,章曼姿卷翹的睫毛輕輕地扇在他的臉上,像來自遠方的蝴蝶撲了撲翅膀,就在他心中捲起一陣呼嘯的狂風。
江樓想,他親了章曼姿。
然後他就不知道該做什麼了。舌尖獨自回味著那點渴望已久的甜,神智卻被遠遠拋下,留在路邊陷入闖禍之後彷徨不安的境地裡。
章曼姿眉頭皺起之時,江樓慌張地松開了手,緋紅的顏色從他的耳垂蔓延到臉頰,最後連脖子也跟著泛起了一片紅。
“對不起。”他小聲地從嗓子裡擠出幾個字,然後就盯向地面一動不動。
預想中的勃然大怒並沒有來到。章曼姿安靜地拿起遙控器關掉仍在播放的伴奏,然後靠牆一言不發地站著。
江樓偷偷抬眼看她,沒等眼神碰上就趕緊把頭轉了回去,差點把頸椎骨扭出咔擦一聲響。
沉默的時間總是顯得格外漫長,江樓惴惴不安地聽到身後傳來開門又關門的聲音,從腳步聲判斷出章曼姿應該是出了房間。手心泛起的冰涼瞬間蔓延到腳掌,他無力地坐到地上,張開手掌想給自己一耳光。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門再次被開啟時,江樓從垂下的視線裡看到一顆奶糖順著地板滾到了他面前。他茫然地撿起來,發現糖紙上有一點濕潤的觸感,像是有人洗完手沒有擦幹就把它拿了出來。
江樓這會兒根本不敢再去體會一次那種甜味,他把奶糖緊緊地握在手裡,從千絲萬縷的混亂思緒之中抽出一絲問:“你又去刷東西了?”
“閉嘴。”章曼姿兇巴巴地說。
江樓老老實實地閉了嘴,活像剛才那個一時沖動就擅自親人的不是他一樣。
章曼姿用大牙狠狠地咬著奶糖,從牆上的鏡子裡看到自己咬牙切齒的表情,感覺現在她如果沖上去把江樓給撕了,對方應該也不敢有任何反抗。
其實剛被江樓摟在懷裡時,她就有預感,練舞時她一定無法全神貫注。
雖然大家都說解鈴還須系鈴人,可是當她的手撫摸著江樓的背,感受到他充滿力量的肌肉輪廓時,卻反而變得更加防備起來。
她能覺察得出,自己比與汪茜練習時還要演得更不到位。她不敢去注視江樓的眼睛,刻意屏氣迴避他近在咫尺的氣息,本該緊貼上去的身體總是下意識地留出半厘米的距離。
細想之下,江樓沒有哪裡不好。他年輕英俊,才華橫溢,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沾染上那麼多壞毛病,純淨得像一張從未被書寫過的白紙。
其實那天章曼姿找到方驍時,在電話的最後,方驍曾經控訴過她:“出軌是我不對,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對我始終有所保留。我們不是合約情侶,但是我過得比炒作出來的男朋友還要不如。”
“章曼姿,你活得這麼理性,就是因為你在事業上受公司擺布,所以才害怕其他事也會不受你的控制開始脫軌,你根本就不敢真的去愛一個人。”
如今回想起來,章曼姿認為方驍那席話並沒有說錯。
對於愛情,她確實渴望接近,卻又害怕靠近。
這種無端的煩惱讓她心猿意馬,要不是這樣她也不會毫無防備地被江樓親上。
一想到這小子不知道從哪兒學會了強吻這一招,章曼姿就很想照著他那顆垂著的腦袋一巴掌呼上去,幾年不見倒是長本事了。
長了本事的江樓此時已經完全慫了。他尋思著自己恐怕會在這裡坐到海枯石爛,又不知道章曼姿現在不罵他不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總不能是希望他當場自刎謝罪吧。
章曼姿懷疑再僵持下去江樓或許真的會在她家變成一塊化石。不料她正打算開口,江樓卻像是剛找回說話的能力,突然不聽話地張開了嘴。
“送我過來的司機說,以我的條件只要上來直接問你願不願意就行。”江樓把奶糖換到左手握住,耷拉著眉眼接道,“可他後來又改了口。”
章曼姿聽得雲裡霧裡,沒明白他怎麼突然委屈上了。
江樓頓了頓,鼓起勇氣望向她:“因為他發現雲湖灣是處高檔住宅,又誤會我沒什麼錢,所以就說如果我要追你的話得花一番心思。曼姿姐,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你認為他說得對嗎?”
章曼姿感到一陣頭疼,心想這是哪裡來的司機居然直接擊中問題核心。
“無論我們倆誰更有錢,首先要考慮的,是我們是不是互相喜歡。”於是她避重就輕地選擇了其他論點。
江樓愣了愣:“你難道不喜歡我嗎?”
章曼姿反問:“我說過喜歡你嗎?”
江樓的表情出現片刻的迷茫,像是遭受了莫大的打擊:“我以為你……”
以為你至少對我是有好感的,否則不會天天看我發的搞笑圖片,不會替我去找方驍要資料資料,也不會答應我來陪你練習。
“因為我對你好,所以你就認為我喜歡你嗎?你連女朋友都沒交過,分不清感情的差異也正常。”章曼姿正要繼續說,結果卻被江樓一個眼神給止住了。
江樓偏過腦袋,篤定地說:“我雖然沒談過戀愛,但被許多人喜歡過。”說著他還用力地強調了一遍,“我分得清。”
章曼姿一時啞然,不知道該不該為他鼓掌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