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不待她回答,他又自己說道:“是因為……他的母親。”
因為秦佑的母親,也就是秦建的元配夫人,林菀秋。
秦建與林菀秋,是典型的政治聯姻。秦家與林家同為名門望族,強強聯手,當年他們那一場世紀婚禮曾經震動了整個國家,那時幾乎所有的報紙媒體都在爭相報道。
——而那還是屬於上個世紀的事。在那個國家整體上還尚未富裕起來的時代,他們就有那樣的資本去為一場婚禮而肆意揮霍。
在秦建給岑然講述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彷彿在聽一個小說裡的故事。
而那個故事的發展果然也就和小說一樣狗血:那場看上去令人羨慕的婚姻,什麼都有,只除了愛情。
林菀秋不愛秦建,她心儀那個青年卻家庭條件一般,根本配不上她。她的家人在得知那個人的存在時所做的也不過只是給他一筆錢將他打發走,叫他離開這座城市,從此與他們的女兒終生不見。
林菀秋嫁入了秦家。那一年她二十剛出頭,她沒有哭也沒有鬧,只默默接受了家裡給她安排的一切。
兩年後,她生下了秦佑。
秦建以為,她漸漸也已經接受了生活,可是她其實一直都不快樂。她的心中始終纏著一個心結,表面看似平靜,可實質上那個結早已隨著時間的累積而越來緊,最後終於成為了死結。
“秦佑一直不知道,他媽媽對這個家庭沒有任何感情。那時候他還小,他一直以為,他媽媽每天都鬱郁寡歡,是因為我在外面有別的女人。”
那時候的秦建也不過三十幾歲,年輕英俊、血氣方剛而又有資本。說他“私生活混亂”也許有些嚴重,但事實就是他那時候的女人確實不少。而他家中的那位——她的心從來不在他身上,甚至於對他在外面的那些事根本就不在乎。
她甚至巴不得他在外面找其他的女人滿足他的需求,因為對她而言就連夫妻之事都不過像在例行公事,為了傳宗接代不得不做而已。
秦佑恨秦建——直到林菀秋去世,他都認定是因為父親的花心而導致了這個家庭的支離破碎。而秦建也從來不曾解釋過,他沒有必要去和一個孩子說“這不能怪我,我會在外面找女人是因為你媽媽根本就不愛我”這種更像是藉口的話。
岑然默默地聽著。
秦建似乎也說完了。
兩個人之間,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半晌,她才突然又問他:“秦叔叔……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秦建垂下眼簾,“秦佑的成長中缺少愛,他媽媽沒有給他,而我年輕時也……加之忙於事業,我錯過了最應該關注他的青少年時期。這對他的性格很大程度上造成了影響。後來我後悔了,可是後悔已經無濟於事,他已將我視為老死不相往來的宿敵。”
被自己的親生兒子——甚至於是獨生子——視為宿敵。
多麼令人啼笑皆非。
岑然聽完這些,什麼都沒說。說真的,她發現她竟然根本不關心當年秦建與林菀秋的婚姻悲劇究竟該歸咎於誰,她只是想,這其中最無辜的那一個,就是哥哥啊。
“所以,秦叔叔今天來找我……”
“我希望……你好好對待他。”
他們都已經是成年人 ,那些類似於“他從小不相信愛,所以請你用你的愛去溫暖他和融化他”這樣矯情而幼稚的話語不會出現在二人的對話中。
岑然聽他說完,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毫無疑問,秦建不是一個好丈夫,也算不上一個好父親。但他還是想努力去彌補他作為一個父親應盡的義務和責任,雖然此時的秦佑早已能夠獨當一面,再也不需要了。
秦建其實也發現了。
秦佑早已不需要作為父親的自己去補償什麼所謂“遲來的父愛”,他的世界中有了岑然,似乎就已經填補上了他生命中所有曾經缺失的東西。
在臨走的時候他對她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是:“別告訴秦佑,我曾經找過你。”
而第二句——
“謝謝。”
對著岑然的背影,秦建說了這樣一句話。
那天在下雨。咖啡廳裡的人們都在伴隨著雨聲在各自關注各自的事情。沒有人注意到坐在最角落的兩個人在談些什麼,也沒有人知道那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思緒回到當下。
岑然將這本書遞給秦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