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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依依經夜瀾這麼一出,再無絲毫睡意,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天,心事依舊紛亂,索性爬起來點著油燈整理房子。
油燈把她的影子映在窗上,忙忙碌碌的好似一隻徹夜無眠的兔子。
院子裡那棵大樹的陰暗處,有人忍不住極低的嘆了口氣,屋內的燈火,映得他的一雙大眼好像豹子一樣閃閃發光。
肖驍來尋白依依兩人,豹子即去稟告師傅清河鎮來了這麼一號人物,他師傅徐鳳康訊息比他靈通些,告訴他那是萬法仙門最近聲名鵲起的新秀弟子肖驍,也曾替他們青龍幫完成過幾個棘手任務。
又讓他來院子遠遠盯著,看看這肖驍到此何事,與何人相交。
豹子從肖驍教大家學劍一直窺視在旁,到他離開,又一直綴在後面,又目睹他跟人打了一架。
從兩人的交鋒言語,才知道跟他打架的那貴公子,竟然是萬法仙門的少君,當即被狠狠震撼了一回。
兩人言語不合,打完架後分手,他改變了主意,不跟肖驍,改為跟著夜瀾少君,結果目睹了他在院子裡跟白依依的一番糾纏。
這世界沒有單身狗和狗糧一說,但豹子哥確實被塞了一嘴苦糠,吐又吐不得,咽又咽不下去,好生難受。
他確實是對白依依有了別樣心思,倒也不算一見鐘情,反倒似是故人來。
實在他在拜徐鳳康為師前,是江湖上一個小有名氣的混混,打架不要命,很講義氣。
有一回他跟的大哥被隔壁幫會的人打傷,他孤身一人帶刀殺入對方堂會,連傷四十多人,橫七豎八躺滿一地,無疑有還手之力。最後還是那幫會之花,該幫主的妹子挽著他手臂,以身相許好說歹說把他拖走了。
後來這幫花愛上了他,他去哪兒就跟到哪兒,他打人她就使跘子,他砍人她遞刀。
他也愛這妹子的爽辣痛快,只是那時他也太年輕,不曉得珍惜。
他能打,又長得鐵錚錚一條漢子,因為把一個幫會都打服了,名聲也響了,所到之處,那是蜂圍蝶擁,女人們一團團的撲上來,嘴裡都甜甜喊豹子哥。他覺得這是男人的面子,也沒怎麼推拒。
一來二去,傷了妹子的心。
終於在一次群毆中,那妹子有心替他擋了一刀,死在他面前。
臨死前流滿一胸口的血,唇角也淌下血來,嘴裡卻說著狠話:“豹子,這輩子你不能愛我一個,我就要當你記一輩子那一個。”
當時不是不難過的,但江湖子弟,不都那樣?
痛哭悲歌幾番,漸漸就老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飄在江湖,老在江湖,死於江湖,也就那樣了。
直到他隨了師傅,也學了修道,於是忽然間生命就長了幾翻,但生活中的喜怒哀樂卻都像稀釋了一般,隨著生命的延長而稀薄起來。
那時才覺得,自己頂年輕的那幾年,幾乎濃縮了一輩子的精彩。
那時候愛過恨過的人物,分外的鮮明熱烈。
在王老漢院子裡乍見白依依,那雙跟那妹子一樣,燃燒著火焰的眼睛,就那麼從他記憶深處凸顯出來。
妹子說得沒錯,他這輩子都記得她,雖然平時沒有怎麼惦記,但見到跟她差不多的人,都會不知不覺的跟她比較。
原本只是想逗逗她,想不到那丫頭竟然要跟他比劍,就連脾氣都像得不成。
他頭一回,動了想成家的念頭。
結果……
先來一個萬法仙門高徒,再來一個少君。
一盆接一盆的冷水從頭澆下,便有再大的火苗,都得成灰。
此刻灰燼中只得一絲熱氣冒出來,只能自嘲的苦笑,原來自己眼光忒好,只可惜當年怎麼就那麼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