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辭這才回神,有些悵然道:“雙人滑並不是1加1等於2的數學題,跳躍配置要夠,配合也是很重要的——你的幾個單跳跳躍問題都不大,但你沒接觸過雙人滑……”
“單言也沒練過吧?”簡冰打斷他,“我不信他能用一個晚上練出撚轉和拋跳,就是他敢,他的女伴也不敢吧?”
陳辭盯著她,半晌,搖頭道:“他不敢,我也不敢。”
簡冰眯起眼睛:“怕我也摔成植物人?”
陳辭的臉一下子陰沉起來,抿著嘴唇看了她半天,剋制道:“我不會和任何沒有做過2個月以上陸地拋跳訓練的人,上冰做拋跳動作。”
簡冰腳下蹬了下冰,從他身前左側滑到右側,又滑了回來:“那撚轉呢?”
陳辭仍舊只是搖頭,簡冰簡直要給他氣笑了:“拋跳不敢試,撚轉也不敢試,那我找你有什麼用?”
陳辭也來了氣:“換個女伴,我當然就敢了。”
“你——”簡冰仰頭瞪他,瞪了半天,眼淚都酸出來了,只得低頭揉眼。
陳辭終歸還是心軟了:“一共也就那麼點時間,加雙人旋轉和託舉,還有螺旋線,未必就會輸。”
“也未必就會贏吧?”簡冰反問。
陳辭苦笑:“誰能保證自己一定能贏?贏比命還重要?你是為了什麼學花滑的?為了命喪冰場?”
簡冰咬唇,自言自語似的嘟囔:“沒準單言他們……”
“他連託舉都不會去做。”陳辭認真地看著她,“他是現役運動員,男單下賽季一共就兩個國際比賽的名額,競爭力那麼大,他絕對不敢冒險——對手又是你,信不信他今天堅持常規訓練,只和女伴合兩遍音樂?”
簡冰握緊了拳頭,緊得掌心都吃痛,才緩緩松開。
這才是真正的大實話,現在的她,恐怕連作為對手的資格都沒有。好勝心與羞恥感一齊噬咬著她,就連頭頂的燈光都白得刺目起來。
陳辭靜靜等待著,眼看著女孩臉上因為激動而泛起的紅潮逐漸褪去,漸漸顯露出原本的白皙和冷靜。
“那曲目呢?”
陳辭鬆了口氣,聲音也輕柔了不少:“你看過我和舒雪的《堂吉訶德》吧?”
簡冰猛然抬頭,神情複雜。
《堂吉訶德》,她當然看過!
8年前,陳辭和舒雪兩個名字登頂世青賽時的用曲,便是這首改編自理查·施特勞斯的交響詩。
在木管上升音群中被托起的女孩,隨著小提琴聲旋轉的少男少女……在長號與低音號的旋律下,於刀刃上起舞,破繭成碟。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這是舒雪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刻,也是簡冰十幾年生命裡,最鮮活明亮的記憶。
忍受那不能忍受的苦難,
跋涉那不能跋涉的泥濘,
負擔那負擔不了的重擔,
探索那探索不及的星空。
作者有話要說: “忍受那不能忍受的苦難,
跋涉那不能跋涉的泥濘,
負擔那負擔不了的重擔,
探索那探索不及的星空。 ”
——引自塞萬提斯《堂吉訶德》。
用《堂吉訶德》其實是私心,很感謝這段話,在我還是中二少女的時候狠狠地激勵了自己一把。
有些困難回頭看一點兒也不起眼,在經歷的那一瞬間,就是會覺得它大過一切,重過泰山。
好在風雨總會過去,冬天之後總還有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