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權的兒子今年才五年級,十一歲的小男孩叛逆期似乎來得特別早,學習成績不壞,除了有些愛惹是生非之外沒什麼好讓他們夫妻倆操心的。
蘇禮錚有些發懵的點點頭,也許是因為原生家庭的緣故,他是沒什麼叛逆期的,反而是硃砂,在高中時有過一陣,以跟要好的女同學跑去酒吧夜不歸宿為突出表現。
朱南和霍女士當時是出離憤怒的,從硃砂出生起就沒動過她一根手指頭的人,第一次向她揚起了供在祖先牌位前的的家訓鞭。
他令硃砂跪在牌位前,痛罵她不好好學習,小小年紀就心氣浮躁,若繼續下去,來日必要惹禍上身。
蘇家教子極其嚴厲,朱明堂和弟弟妹妹們多少都吃過鞭子,唯有這個最小的妹妹,因為與他們相差年歲有些大了,大家都將她當女兒來寵,犯了錯也捨不得打,這樣大動幹戈,還是第一次。
只是也沒有人敢去勸,朱南已經頭頂生煙了,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去捋老虎須,況且爺爺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有些時候,棍棒所帶來的威嚇會好過循循善誘講道理,雖然粗暴,但在必要的時候是十分好用的。
硃砂被罰完了,很多天沒有同她父親講話,她是很委屈的,少女的心思本來就敏感脆弱,又一直覺得父親偏心,被打了一頓,就更加坐實了這種感受了。
有天吃飯她看著母親給蘇禮錚夾菜,終於忍不住說了句:“蘇禮錚才是你們親生的罷,說什麼徒弟,也沒見過你們對別人這麼好。”
朱南當即臉就拉了下來,朱昭平趕在他發火之前淡淡的說了句:“別吃了,去你祖母牌位前跪著,三個小時後到書房來找我。”
父親的話可以頂嘴,祖父卻不能,硃砂分得很清楚,當即便忍氣吞聲不情不願的的起身,臨走前還狠狠地瞪了罪魁禍首蘇禮錚一眼。
彼時硃砂正是高二,而蘇禮錚剛剛完成本科階段實習,正式進入b大附院急診科繼續研究生階段的學習。
他一直都保持著沉默,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隨著年齡的增長,尤其是不久前她出完水痘之後,就更加看他不順眼,他都習慣了。
安安靜靜的吃完飯,他到屋後的小祠堂去看她,彎腰拜了拜諸位長輩的靈位,然後便在硃砂對面蹲下來,定定的望著她的臉不說話。
“你、你看我做什麼?”硃砂板著臉,像只刺蝟一樣傷人,“你看我被罰是不是特別高興?”
蘇禮錚看著他淡淡的笑了笑,嘆了口氣,“我有什麼好高興的呢,小師妹啊……”
後來他學了更多的知識,終於明白當年夜不歸宿的少女其實只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吸引父母的注意力,她不缺愛,卻希望得到更多,甚至獨佔。
“老師,18床早上急查的血氣結果出來了,您看看。”學生的聲音將蘇禮錚從回憶裡拉出來,他接過那張像購物小票似的結果,一面看一面嘲笑自己。
恐怕是真的老了,近來總是忍不住想起從前,還都是些不怎麼令人愉快的事。
急診的白天班永遠都忙碌不休,一個接一個的病人送來,由分診臺分到內科和外科門診,有外傷和吐血的病人將血跡留在了地面,清潔阿姨很快就拖幹淨了。
沒有人覺得奇怪,一切都是平常的樣子,蘇禮錚和同事們早就習慣了,平靜的下達著一條接一條的口頭醫囑,然後將病人送到紅區去。
太陽一點一點爬到天空中央,又一點一點的向西邊墜下,掛號大廳裡的人漸漸少了下來。
下班時間剛過,硃砂就跑了下來,早晨的講課有驚無險,還聽馮主任講了些學科新進展,中午時吃了頓好飯,她覺得這一天過得很好。
唯一不好的,是還要等蘇禮錚下班,誰讓她的車送修了呢,從沒這樣一刻覺得自己車技壞得不得了過。
她嘆著氣對鄔漁和王錄秋揮手,垂頭喪氣的道:“你們先走罷,我去找蘇禮錚了。”
“活該,誰讓你開車不小心的,看你記不記得住這個教訓。”鄔漁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她的額頭,同鄔漁一起笑彎了腰。
硃砂哼了聲,晃著手提包就拐了個彎往急診科辦公室去,才走到門前就碰見了從外頭回來的林翔,“喲,朱醫生來啦,老蘇今天白天班,你還得等等才能回去了。”
“……啊?”硃砂愣了愣,又忙點點頭,“哦哦,好的好的。”
“進來坐坐罷。”林翔側身讓了讓,又向裡面吼了聲,“老蘇,你家小師妹來找你了!”
硃砂是蘇禮錚的小師妹這件事在他們一起休假之後就全科室都知道了,有人驚訝,有人瞭然,尤其是林翔這種這種跟蘇禮錚同一批進醫院的人,更是早有猜測,現在不過是猜測成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