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昭平微微笑了笑,彷彿想起了年輕時的時光,“我和你蘇爺爺都師從中醫名家鄧望春老先生,後來我身為長子回家繼承了家業,你蘇爺爺則繼承了先生衣缽。早年間日軍侵華,他避難於港島,和四個同學在文威東街南北藥材行會址合辦南國新中醫學院,還在九龍芝蘭堂藥店坐堂應診,後來港島也淪陷了,他就輾轉回到h市繼續行醫,解放後,他開始參與原h市中醫學院的組建工作,才華才得以施展……”
“那個時候要編教材,懂的人少,他還特地跑來和我討論,說起來,你爺爺我也算是幕後英雄咯。”老人得意洋洋的摸摸下巴,沖孫女兒炫耀。
硃砂聽得入神,追問道:“後來呢,後來蘇爺爺怎麼樣了?”
“後來十年動蕩,他也是備受沖擊,不過好在他沒有放棄,不過他早年女兒夭亡,直到那時才有了阿錚爸爸,也因為這樣,你蘇家奶奶由於生活不好,身子落下了病,在阿錚出生前就走了。”朱昭平又嘆了口氣,“不過他在學術上倒是平順起來,專家教授,碩導博導,委員主席一路做了上去。”
硃砂聽了先是哇一聲表示感嘆,隨即又疑惑的詢問道:“那為什麼蘇禮錚要來咱們家習醫,他爺爺那麼厲害,完全可以繼承家學嘛。”
說著她又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哦,他還是個西醫,而且是b大的!”
“哎,我說容容啊……”朱昭平這時疑惑的望向了她,目光裡露出了些許思索來,“你不是很不喜歡阿錚的嗎,連師兄都不肯叫,怎麼對人家讀什麼學校都知道?”
硃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哼聲道:“他那個大頭照就印在急診科的宣傳板上,走過路過都看得到,想不知道都難。”
“……是麼?”朱昭平皺起了眉,無論如何都想不起自己辦住院時看過老年病科的宣傳板上都有誰,不由得對硃砂的話産生了懷疑。
硃砂不欲與祖父繼續這個問題,催促道:“哎呀爺爺!我們不要要偏題嘛,你還沒說蘇禮錚為什麼來盛和堂呢!”
朱昭平被她拉回了話題,哦了聲繼續道:“阿錚十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他爺爺外出講學去了,家裡的阿姨請假回鄉祭祖,本來想請另一個阿姨來,但時間太緊,一時沒找到合適的,阿錚說他可以照顧自己,他爺爺想著他平時也很獨立了,就把生活費給了他,然後匆匆外出去了,哪裡想到……”
他說著又嘆了口氣,苦笑了一下,“等我那粗心大意的師兄從外地回來,卻發現本來就瘦的大孫子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瘦猴兒,還黑了一大圈,像個小要飯的!”
“發生了什麼事?”硃砂言語間好似關切,實則暗藏了看熱鬧的心思,暗道現在這個行走的衣架子怎麼都想不出瘦猴兒樣來嘛。
嗯,她承認蘇禮錚穿白大褂的樣子很好看,高挺俊朗,好似謙謙君子朗朗明月,她也承認自己不喜歡他,但這並不妨礙她欣賞美好事物。
“他追問了才知道阿錚帶著的錢被幾個高年級的小孩搶了,他又要吃飯,於是在路上撿了塑膠瓶去賣廢品,這能賣多少錢,一天夠買兩個烤麵包就不錯了,可小孩子長身體肚子餓啊,吃不飽自然就瘦了。”朱昭平想起師兄在自己面前哭著說自己不會養孩子時的場景,內心不無唏噓。
硃砂聽得驚呆了眼,“他家、家裡都沒零錢的嗎!”
再不行,也可以打個電話告知家人啊,蘇爺爺故舊那麼多,總有人可以照顧他幾日的。
朱昭平笑著搖搖頭,“這就是阿錚小時候的不足之處了,太過怕麻煩別人,甚至是他的祖父。他怕在外的祖父擔心,寧願靠自己賣廢品吃飯,也不肯打電話向他求助,小小年紀,太過要強,又迫切的想獨立,卻不懂得過剛易折。”
大約也是意識到自己忙於學術工作無法更好照顧這個孩子,蘇國維在這件事後很快就帶著蘇禮錚上門拜訪,請求朱昭平時不時代為照顧他的起居。
起初的確也只是將他當做故交之孫來照拂,卻發現蘇禮錚時常找藉口不來吃飯,不是說已經吃過了,就是說要去同學家寫作業。
這時朱昭平才察覺蘇禮錚掩藏在小小軀體之下的敏感的自尊心,於是只好同長子朱南商量,讓他將蘇禮錚收為了徒弟,那麼上師父家門,就成了必須要做的事。
此後,朱昭平和朱南出於對蘇國維的感情,為了讓蘇禮錚能融入這個家,不顯得拘束,頗費了一番心思,令他雖少入朱家內宅,卻在盛和堂如魚得水,性子也柔軟了許多。
再後來,本來只當這是權宜之計的朱南發覺蘇禮錚很能坐得住,又能沉得住氣,也肯學,於是將一身熬製膏方的本事悉數傳授給了他,倒真的成了名副其實的師徒。
“那他後來怎麼沒讀中醫?”硃砂託著腮發問。
“原h市中醫學院後來併入了h大,阿錚爸爸就是這個學校的,你說他怎麼肯去唸這個學校,更何況,臨床醫學更好就業,本就是事實。”朱昭平細細的告知孫女兒緣由。
又勸道:“凡是有因果,你以後就不要再欺負阿錚啦?”
硃砂一聽就不幹了,她什麼時候欺負過他了,頂多就是對他使點臉色,這個鍋她可不背。
而且就算以前小時候這麼小白菜,他現在也一副刀槍不入的模樣了,還跟她說輔助科室就該配合臨床科室呢!
她在心裡呸了一聲,覺得他想得可理所當然,可不要臉。
作者有話要說:
小師妹可憐):我家師兄居然是個小可憐=_=
蘇師兄訕笑):小師妹,有個病人要做檢查……
小師妹冷漠):可憐個屁!能可憐得過我????
蘇師兄懵懂):……e發生了什麼她又不高興了(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