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僕阿袁只覺氣血倒流,從腦袋一路涼到腳底,再顧不得找到什麼賓客,站到了趙令然和趙理夫妻之間。
趙令然早就掙脫出來,她拍拍驚惶的阿袁,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後去。
眾人此時方得見堂中那少女真容,恍若見了神仙妃子。只見她肌膚凝如止水,唇若櫻花花瓣,鼻纖細小巧,眉如遠山之黛。最惹人注意的便是那一雙美目,星星斑斑,如含情又似無情,微微掃入發間。此時這一身的孝衣,及溫柔芊淨,又不怒自威,平添了幾分端莊的美感。
眾人眼睛都直了,忽然理解了,大概這就是趙崇至死不讓女兒進學的原因吧,如此招人的美人,放在外面,簡直是後患無窮。
此時這美人正感激地看著她叔父母,微微一笑,有如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燦爛繁華,讓人在心底裡綻放出無數朵小煙花。
美人的的聲音也很好聽,嬌嬌軟軟,說出來的話卻叫人冷汗涔涔,“叔父叔母莫著急,阿爹身死之前,兒與阿爹說好了,他在頭七之前都不走,今日晚上叔父叔母與兒共守靈堂,好叫阿爹知道,家人們都捨不得他。如何?”
這家夥當然是胡鄒的,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叫你留到五更。趙崇的靈魂只怕早就被勾到地府去排隊喝孟婆湯了。但她曉得人間向來敬畏鬼神之事,總以為喪禮頭七之前,逝者的靈魂並未離開。趙令然這麼一說,更是叫人嚇破膽。
趙理夫妻倆立刻僵硬了。眾目睽睽之下,答是也不是,答不是也不是,如被架在火上烤的豬蹄,滋滋地滴著油。
趙令然冷冷看著兩人,如同那日望著他倆奪門而出的背影,聲音沉下來,“即然沒有這個膽量,那就哪來回哪去。阿袁,送客!”
老僕阿袁立即伸手,“請。”
趙理恨急,自己還拿捏不了一個小女娃,“你這是什麼話……”
話音未落,人已經被一拳打出靈堂,翻滾在階梯上。尤氏尖叫一聲,面無血色地看著趙令然。誰也沒看清楚趙令然是怎麼出手的,一個小女子怎麼會有如此大的力氣,但是想到眾人在堂中的站位,除了趙令然這家夥,幾乎不做他想。
趙令然的表情十分高貴冷豔,但實際上她的內心是這樣嬸兒的:
臥槽!臥槽!臥槽!疼死了疼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所有人都出乎意料,詭異地誰也沒有出聲,包括趙令然自己。在她的預想裡,這人應該會飛到大門口才對,居然只打出了靈堂,而且階梯上還是滾下去的。她悄悄地把自己的拳頭往袖子藏起來,頓覺心中舒暢了許多。
尤氏撲到趙理身上,扶起他。趙令然這拳打的還是挺狠的,發簪掉落頭發淩亂的趙理一邊站起來,一邊又吐了一口血,染到了尤氏手臂上的白布上,猶如一朵盛開的血花。
兩人怨毒地看著趙令然。趙令然往前猛誇一大步,做勢又要來一拳。
兩人嚇得又坐倒在地,往後猛縮。
賓客都是有顏色的人,看看趙家老僕和小姐的樣子,只怕這上趕著的親戚是惡親。就是未曾想到趙家小姐不甚嬌弱的模樣,盡然是個武林好手。趙院首不送女兒去進學,倒是送去學武。想來也有幾分道理,如此美貌的女孩兒,學武不僅不墜其身姿,反而增添了英氣,必要的時候還能保護自己。
眾人又對趙崇佩服了幾分,不愧是能教出天子門生探花郎的先生,此遠見卓思就是比旁人高了幾分。如此人物,竟英年早逝,留下孤女獨獨面對惡親,是在是天妒英才。眾賓客瞧著趙理夫妻二人的眼神愈加不善並充滿探究。
這時,門口傳來哭泣,“親家,親家,某來遲了。”
呵,和趙理一模一樣的登場方式,是誰,只怕很容易猜了。
而前後腳的,是另一隊人馬。翻身下馬走進來一青年人,眼睛下有一條褐色的疤痕,馬靴一步一步重重地踏在地上,重重捏碎了手裡的核桃,丟了一塊到自己嘴裡,語氣十分不善,嚼核桃如嚼生肉,“老子倒要看看,是誰害得老子被安排了這麼一通差事!”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