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權柄更盛往日。
所有人心裡頭都揣著琢磨——隆冬將至,陛下能不能熬得過去,這還另說呢。
如今該去燒誰的灶頭,這簡直就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了。
五日後,含元殿。
太子監國,第一件事就是下了一道急召,命七皇子李勤速速歸京。
甭管是為了“以工代賑”造成災民叛亂的公事,還是因為七皇子趁太子不備分了太子權柄的私事,但太子監國,七皇子討不到好,這根本就不用懷疑。
厚厚的雪壓住了宮殿頂上的琉璃瓦,就愈發顯得朱紅宮牆猩紅猙獰。
太子監國,以陛下名義下詔急召,李勤不敢不從,不管雪路危險,一路趕回了長安城,連身進宮的皇子常服都沒時間換,草草脫了那身風塵僕僕的披風,就腳步匆匆去了太極宮。
高高漢白玉臺階上,李勤剛上了幾步,臺階上就走下來了一道明黃色的身影。
“七弟可終於趕回來了。”
太子斜眼看去,臉上都是諷笑,“黃河治理是個大差事,七弟初擔大事,沒有經驗,難免出了點岔子。”
他說著就拍了拍李勤的肩,“以工代賑,七弟怎麼會同意沈孝的這個餿主意?嘖嘖,洛府都被你逼成了什麼樣子。”
拍在肩頭的手像是毒蛇一樣,李勤壓著心頭不滿,笑道,“大哥,臣弟許久不見父皇了,還是先去給父皇請安。大哥恕罪。”
說著李勤邁步就要動,可太子一伸手就攔住了李勤,眼睛展過來,“父皇病著呢,太醫說了,最要靜養,不可情緒激動。七弟還是別去了,我怕父皇看見你,又要生氣。”
太子笑,“還是說七弟就想專門給父皇添堵?”
這是什麼話!
李勤從今往後還不能去探望正元帝了,否則就是不孝麼。
李勤心知目下和太子爭個一時高低沒有必要,他謙卑拱手,“那臣弟就在殿外給父皇磕個頭。”
說著就直挺挺跪了下去,磕了一個響頭。站起來時,下身袍子都是雪。
“洛府叛亂的事情——”
李勤又道,卻被太子打斷了,“七弟莫慌,跟你關系不大,都是沈孝那個以工代賑的餿主意,孤已經派人抄他的家了。不過七弟啊,你也是的,怎麼就偏聽偏信,用了沈孝這麼個人呢?”
“近年關了,這幾個月你也累了,身上差事先擱一擱,回府好好反省反省。”
太子談笑間就擼了李勤身上所有職事,別說是黃河治理了,就連之前禮部的差事都沒了。
那身明黃色身影下了臺階,就有小黃門湊過來打傘,太子身後浩浩蕩蕩跟著一串下人,排場跟皇上也沒什麼兩樣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太子剛監國,一是提拔了東宮舊臣,二是將洛府叛亂根源死死釘到了沈孝身上,三是藉故收了七皇子手下所有權柄。
短短數日,天地突變。
太·子·黨在朝堂如日中天,剛剛開始耀眼的七皇子,驟然就跌落了下去。
風雲變幻,瞬息萬千。
太子跟七皇子說話的時候,崔進之剛從兵部下卯。
太子得勢,怎麼可能虧待得了崔進之這個頭號功臣。
藉著洛府作亂需要鎮壓的由頭,崔進之這個武將世家出身的重新被提拔進了兵部。
崔進之到底是在皇上那兒留過案底的,不好一下子提拔地太高,因此他只得了個六品的兵部主事一職。跟他之前三品侍郎的高官相比,這官位著實是低,但崔進之卻全權負責鎮壓洛府叛亂的事情,官低卻權高。
剛從兵部下卯,崔進之往皇城門走去,一路上就有官員不斷向他拱手問候。
眾人姿態都是謙卑。
如今太子上位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這位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東宮的頭號幹將,日後鐵定是一等一的國公爺。
嘖嘖,崔家這才落寞了多久,這就又要重新攬下滔天的權勢了?不服不行啊。
崔進之剛出宮門,就有侍衛匆匆跑過來,急聲道,“大人,平陽公主的馬車橫沖直撞出城去了,派去盯著的人沒攔住!”
崔進之鳳眸就是一縮,“廢物!”
他猛然翻身上馬,馬鞭一揚,直朝城門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