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帝還沒說,安樂就指著小幾上的藥碗控訴,“父皇根本就沒喝藥!”
又見正元帝手裡正拿著一封摺子,她登時就不樂意了,一把將摺子搶了過來。啪一聲放在小幾上,杏眼圓瞪,繼續控訴,“太醫不是說您要好好休息麼?您還看!”
正元帝無奈,“好了好了,你看這桌上堆了多少摺子,不看怎麼行?”
皇上病了,政務處理不了許多,三省堆了不少事兒,這會兒桌上的摺子大約壘了快上百封。
但應當都沒有什麼大事,李述想,入冬後一切都蟄伏了下來,無論是黃河水患,還是災情治理,都慢慢上了正軌。
李述便跟著也勸,“太醫說您不要操勞,您可要聽醫囑。”
安樂忙點頭,“是啊,別看了,那麼多摺子,看到晚上都看不完,您還休息不休息了?”
兩個女兒一起勸,正元帝頗有些招架不住,放棄抵抗,“好了好了,朕先不看了。”
他嘆了一口氣,“朕也知道要休息,可堆了這麼多事,不處理怎麼行?”
不是還有太子哥哥麼,子為父分憂,天經地義的。
李述在心裡替安樂擬好了臺詞,估計安。
安了,那就是要觸父皇的眉頭。
皇上前腳剛病了,後腳就想推太子上來分權,這是什麼意思?越老,越是把手中權力攥得越緊。
可誰知安樂卻並沒有將話題轉到太子身上,只是道,“那您也不能熬著身體看摺子啊,等您病好了之後再說麼。下頭那些官兒都是吃白飯的,什麼事兒都處理不了,大事小事就給您上摺子。”
她抱怨了幾句,語氣顯得頗是幼稚,端過小幾上藥碗,“藥都要涼了,父皇快喝。”
正元帝接過喝了。
李述挑了挑眉,微垂下頭,掩住了面上的一分驚訝。
安樂跟從前不一樣了。如今顯得更聰明瞭,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許是被罰抄的那百卷《孝經》起了作用吧,她那身驕縱的脾氣有所收斂,竟然變得懂事了。這兩個月以來,她有事沒事就進宮看望正元帝,哄著他開心,卻絕口不提任何給太子求情的事情。
安樂問,“父皇最近還咳嗽麼?有沒有常喝川貝雪梨湯?”
正元帝點頭,“喝了喝了,成天這個湯那個湯的。”
看安樂臉色被凍得紅,正元帝道,“天氣冷,你也當心著別著了風寒。”
安樂卻嘆道,“父皇一病,我就吃不好睡不好,成天都擔心你,恨不得日夜都守在您宮殿外頭。”
她垂下眼,目光中有些許憂愁,輕輕將頭靠在正元帝胳膊上,“兒臣真恨不得替您生病。所以父皇,就算是為了兒臣,您都要快些好起來啊。”
正元帝叫安樂這貼心的模樣弄的慈父心腸泛濫,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正要說話,忽聽暖閣外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劉湊忙攔住了,於是腳步聲就停了下來,只聽到壓低了的說話聲。
聽不見具體內容,就讓人愈發覺得著急。
正元帝不知為何,忽然間就暴怒,一拍桌子,嚇得安樂激靈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
“沒規矩的奴才,揹著朕就開始嚼舌根了!是不是看朕病了,說什麼壞話呢!”
聲音又是暴怒,又帶著痰,沒成想氣大了,自己先咳嗽起來。
滿屋子下人連忙跪下告饒。
病人脾氣都不好,更何況是皇帝病人,最怕因病別人再也不尊崇他。
李述連忙站了起來,跟安樂一道扶著正元帝,安樂去拍正元帝的背,李述則連聲勸慰,“父皇息怒,犯不著為了那起子奴才氣壞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