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孝對著金城,神色是客氣又疏離的模樣,違心撒謊,“臣跟公主並不熟,只是偶爾見過幾面。”
禦花園西北角有一座賞景用的二層小樓,李勤一邊攙著正元帝往那邊走,一邊彙報自己治理黃河的事情。
十月初李勤剛接了黃河差事,第二日就去了黃河畔,風餐露宿,不辭辛苦盯著下頭的人幹活,日夜都不敢閤眼,好歹如今勉強穩住了黃河災情。
為了趕上正元帝的壽辰,他昨夜才從黃河畔趕回長安城,奔波過後,他今日的氣色顯得很疲憊,但反而更有種歷經大事後的沉穩。
李勤道,“父皇,黃河水患已基本控制住了。這一個月以來,兒臣命工部和兵部日夜加固河堤,沒有讓黃河徹底泛濫。但即便如此,也有三處堤壩沒撐住決堤了,兒臣只能將沿岸百姓疏散開來,幸好沒出人命大事。”
這也是難免的,只有三處決堤已經算是治水及時了,若是放任不管,怕是整個河南道都能叫水給淹了。
正元帝點了點頭,剛說了一句“做得不錯”,迎面就吹來了一陣十月底的涼風,皇上當時就咳嗽了幾聲。
到底年紀不輕了,身體大不如前。
李勤見狀,連忙攙著正元帝進了賞景小樓避風,“天氣越來越涼了,父皇別太熬了,您要當心身體。”
正元帝嘆了一聲,“家事國事,哪個事不得操心。”
怎麼可能不熬?
政事還好,有朝臣分擔,老七如今也顯露出能力,能分憂了。
可家事呢?把太子關了禁閉,正元帝心中正是難過時候,那畢竟是他最看重的兒子。
上了二樓,李勤扶著正元帝坐下,捧了一盞熱茶,正元帝喝了幾口,緩了緩咳意。
李勤站在正元帝側面,躬身站著,正好替皇上擋著風,“兒臣接下來準備讓工部徵發勞工,在黃河沿岸修造縷堤和遙堤,用雙堤來治水:遙堤能預防洪水泛濫,縷堤能確保水流迅疾,沖刷泥沙。這樣等明年入夏,就算再下暴雨,也不會有今年這樣的災情了。”
正元帝剛從咳嗽裡緩過來,此時聲音沒什麼中氣,“這次朕原本害怕河南道整個都要被淹了,幸好有你提的這個治水的法子。”
李勤謙虛地笑了笑,“這都是兒臣應當做的。”
正元帝問,“黃河沿岸不少郡守都撤了官,新換上的人可有好好做事?”
李勤:“父皇放心,新換上的都勤勉能幹,兒臣治理災情時多虧了他們相幫。”
正元帝就點了點頭,“讓沈孝去查那幫人,果然一查一個準。多虧沈孝將黃河沿岸的官兒都捋了一遍,把其中的蠹蟲都挑出去了。”
正元帝近來對沈孝愈發倚重了。
沈孝不僅有智謀,做事也非常幹脆利落。他將黃河沿岸的貪官汙吏挨個審查了一遍,才不管那些官背後有什麼世家姻親關系網,該蒐集的罪名一個都不落。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會得罪多少人,他每一封彈劾奏章上去,黃河沿岸就有一個郡守鋃鐺入獄。
他就像一柄刀,將滿朝密密麻麻的關系網斬了個幹淨利落,但同時,也得罪了越來越多的朝中官員。
正元帝越來越倚重沈孝,就是因為沈孝得罪的人越來越多,他變得越來越孤直。
正元帝喜歡這樣孤直的臣子,因為這樣的臣子沒有任何退路,所以只能效忠於皇上一人,不會有任何旁支的心思。
如今在朝中,沈孝幾乎就是正元帝的代名詞。從前世家厭他嫌他,如今世家畏他懼他。
李勤見正元帝主動提起沈孝,自然也順著誇贊,“兒臣治水順當,都要感謝沈大人將沿岸貪官清理罷了。”
正元帝點頭,“沈孝是個能臣。”
說誰就看見誰,正元帝目光向下隨意一掃,恰好就看見了沈孝的身影。
不遠處的池子上,沈孝正站在那兒,身邊站著……金城?
遠遠看去,一個高瘦挺拔,一個小巧玲瓏,竟然十分般配。
池子上,李述走後,沈孝就不欲和金城公主多待,況且他跟金城又不熟,沒什麼好說的。
他行禮告退,“臣還有事,先退下了。”
轉身就走,留下金城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隨著他。
正元帝膝下的公主有二十多個,除了少數幾個受寵的,其他的他根本記不過來。
這會兒看著金城,正元帝也不知那是他排行第幾的閨女,但不知不覺間她也長成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