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進之依舊看著李述,隨意地對她擺了擺手臂,無所謂道,“好多了,本來就不是大傷,劃了一道口子而已。”
醫官的紗布纏得極緊,崔進之始終覺得胳膊被勒得不舒服,這會兒叫李述一說,又覺得胳膊處勒得癢,於是他低著頭,又開始專心地拆繃帶。
李述微嘆了嘆氣,“別拆了,薛醫官剛包紮好了,別被你弄壞了。”
於是崔進之聽話地停了手。
可紗布早叫他拆的鬆鬆垮垮,不成樣子。
李述差點翻了個白眼,在案桌後坐了下來,伸手拉過一頭紗布,將崔進之的胳膊扯了過來。
崔進之叫她扯了一個趔趄,連忙將左臂撐在了桌上才沒摔下去。他右手懸空,李述低著頭正替他綁紗布。
對著李述的頭頂,崔進之忽然笑了笑。
李述一邊纏著紗布,一邊問道,“那個傷你的民工是你安排的。”
這不是一個問句。
“是。”
沒有外人,崔進之利落地承認了。
“要想讓二皇子放些糧,我總得先出點血。事情不鬧大了,怕二皇子拖著不放糧。”
李述點了點頭,又道,“那人被你殺了。”
這也不是一個問句。
崔進之的笑忽然凝固了,他慢慢道,“不是。”
一直低頭纏紗布的李述這下終於抬起了頭,她皺著眉,眼中透出不解。
斬草除根,不留把柄,這是政事謀略上第一原則。
李述皺著眉,一臉不贊同的模樣,對崔進之道,“你給自己留下了一個把柄。”
若是那個行刺的民工不慎被二皇子捉了去,將是個麻煩事。
崔進之看著李述,眼中所有的情緒慢慢地褪了下去下去,他想起了幾件往事,目光結成了冰。
他收回右臂,慢慢從案桌上站了起來,對李述道。
“我沒有你這麼狠心。我不像你,你永遠只會殺人。”
這更不是一個問句。
它陳述了過往某種不容置疑的事實。
永遠。殺人。
這是李述第一次聽到崔進之對她說這句話,這並不是李述最後一次聽到這句話。
李述不解地皺著眉,微微仰頭看著崔進之,“你什麼意思?”
崔進之看著李述,冷笑了一聲,不做回答。
李述被崔進之這種避而不談的態度激怒了。
什麼叫她永遠只會殺人?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李述猛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崔進之,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崔進之依舊不說話,他轉過身去,背對著李述。以沉默來面對李述的質問。
李述被他這種態度徹底激怒了。
這算什麼?拋下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然後根本不向她解釋,彷彿已經宣判了她的罪惡。
李述深吸了一口氣,大踏步往帳中走去,站在崔進之面前,仰著頭,“我不喜歡重複,這是最後一遍問題——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如果不說,以後就永遠不要說。”
崔進之冷峻著一張臉,沉默地盯了李述半晌,正當李述以為他再不會說什麼的時候,崔進之忽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