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小太監熟稔和略帶討好的語氣,老太太和老爺子面色一變,柴未樊舉,神情恭敬,“臣女接旨。”
小太監將聖旨放到柴未樊上,又揮讓後面的小太監將賞賜的宮宴端進鑫雨閣,自己上前給柴未樊打了個千,“姑娘,好久不見啊。”
柴未樊認出這是紫宸殿侍奉的小太監,好像還是許順達的一個小徒弟,她起身,面帶微笑,“公公,好久不見,麻煩你跑這一趟了。”說完,盛盞立即知意上前給小太監塞荷包。
小太監眼珠一轉,一般這種情況不是家裡大人出面嗎?哪有小姑娘自個出面的?但見柴未樊面容平靜,習以為常,又見身後眾人面面相覷,卻無一人上前。聽聞這位柴四姑娘在府裡不大受寵,又自小被接進宮,與府裡的親人怕是早已離了心。
他不敢接這個荷包,擺擺表示不用,若是府裡大人出面或者在宮裡,他自然不會拒絕,但這是在宮外,一言一行都有這麼多人看著,若傳出去,對柴姑娘名聲不大好。
當下笑眯眯道:“太妃娘娘讓奴才問姑娘的好,說前幾天降霜,娘娘為您備好暖貂絨,早起用膳,才想起姑娘您已經回府侍疾,內心思念甚,盼姑娘你千好萬好,記得用膳加暖,莫要著了涼。”
柴未樊鼻尖猛然一酸,猝不及防,眼眶盈出淚珠,她忙掏出絹拭去淚珠,含笑,“讓娘娘掛念了,請公公回去轉告娘娘,樊兒一切都好,吃好睡好,也不曾受涼,只是惦念姑母得緊,同樣,同樣盼娘娘吉祥如意,事事安好。”
小太監點頭,垂目,“奴才記下了,若無事,奴才便離去了。”
柴未樊神情恍惚,緩慢點頭。
這時候,幾位柴府掌家人才上前,跟小太監寒暄,小太監不冷不熱說了幾句,便轉身離開。
柴未樊整理好心情,上前給老爺子和老太太行禮,“祖父,祖母,孫女先行告退。”
老爺子望著她,一臉複雜,片刻,點頭,“你去吧。”
柴未樊回到自己房間,看到桌上擺著八盤樣式各樣的精美菜餚,又想起剛剛小太監的話,心裡一酸,眼淚終是沒忍住,像兩條細細的線悄無聲地墜落。
回府之前,她想著做好孫女的本分,也不能被人拿捏住,回府後至今,她做得不錯,只是夜深人靜時,睡在熟悉的房間,周身卻感覺不到溫暖,不時被人冷言以對,看似不在乎,但哪能一點也不在乎,她只是十二歲,不是十二歲,面對別人暗裡藏刀的歡顏笑語,她只能拼命讓自己不去在乎,不去在意,不再抱有期待,只是今日聽到姑母的話,她才發現,原來那些點點滴滴殘留的期待和在乎還隱藏在內心最深處,並未完全消失。
盛盞和卷碧上前,握緊她的,眼淚撲簌簌往下墜落,“姑娘……”
柴未樊看見她們跟著哭,想控制住自己,不讓她們擔心,這本是喜事不是,但是,但是她真的好想姑母,她好想……
“盛盞,卷碧,我想回宮……”
她不想再待在這裡了,對她來說,皇宮才是她的家,裡面住著她最親最愛的親人。
“姑娘。”聽晴和聽芙也忍不住了,上前抱住柴未樊,哭得不能自已。
不知過了多久,柴未樊情緒漸漸平穩,她吸吸鼻子,見周圍人眼睛一個比一個腫,就是鄧姑姑,眼眶也有點發紅,不由笑道:“看來你們跟著我回柴府,受了不少憋悶。”
盛盞立刻搖頭,“奴婢不憋悶,只是替姑娘委屈。”
柴未樊已經恢複平靜和理智,“我有什麼委屈的,沒人敢正大光明給我委屈受,況且,我們在柴府也住不長久。”
想到這個,聽晴她們心生歡喜,是啊,估計過不了幾日,娘娘就會召姑娘回去了。
那邊,將所有人都趕走,老太爺和老太太坐在內室說話。
“聽說,嫻姐兒給樊姐兒委屈受了?”老太爺問。
老太太笑道:“姐妹間鬧點口角,沒多大的事。”
老太爺瞧她一眼,“現在宮裡頭對柴府的態度還是可有可無,在間起緩沖作用的四丫頭有多重要,你心裡應當明白,這個關鍵時刻,你統領內宅,可不許出岔子。”
有多久,老頭子沒這麼嚴肅跟她說過話了,老太太臉上有些掛不住,“你說的我都懂,我將此事定義到姐妹口角上就是不想將此事鬧大,難道你想硬生生扯下我們都愧對四丫頭這層皮嗎?”
老太爺話語一滯,“我沒這麼說,只是大丫頭是嫡長女,應當拿出世家嫡長女的風度來,你別縱容過度,最後反而會毀了她。”
老太太點頭,“我知道,這件事我已經跟大兒媳說過了,另外我會再補償四丫頭,這件事就此揭過吧。”
“嗯,”老太爺沉吟半晌,突然開口,“你說,我們是不是應當放四丫頭回去。”剛剛小太監的話不僅僅是對四丫頭說,也是對他們說,告訴他們,惠太妃想四丫頭了。
老太太皺眉,不同意,“禦前侍衛的事還沒個準信,這樣放回去,岑哥兒的前程不要了?”
“這樣拖下去又有什麼意義?我看你們也奈何不了四丫頭,總不能對她嚴刑逼供。”
“可是,娘娘那裡聯系不上,其他世族人人都在爭這個位置,我們現在唯一能走的只有四丫頭這條路。”說到這裡,老太太面含怨念,“到底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柴府好生將她養大,不缺她吃不缺她穿,就是宮裡的娘娘,也是看在她姓柴的份上才收養她,現在一朝得勢卻翻臉不認人,當初真不該讓她進宮,如果在娘娘跟前得臉的是嫻姐兒,我們柴府早就更上一層樓了。”